也是啊,小羽心道,大家都換上機器身體后,誰還需要買菜做飯洗碗了?不吃也就用不著拉,連洗澡也省了,哪里臟了就去盥洗室拿布擦擦就行,順便上點兒油。真住進那種給機器人預備的出租房,她深更半夜還得跑到野外去方便。
另外,這家既然是軍屬,對這個世界的軍史和當今天下大事應當有所了解,可以順便打聽一下。于是扛起行李抱著大狗,跟父子二人走過兩條街區,進了座高樓。這座鋼鐵建筑看氣派在幾百年前應當還是棟高尚公寓樓,只是原本富麗堂皇的大堂吊燈現已鉛華盡落,剩十幾根生銹的鐵桿挑著四處拼湊來的簡易燈泡。電梯是建筑工地里常見的那種箱籠式,將三人飛快地載至第35層。
接下來的十來天,小羽反正是到哪兒也不把自己當外人,就在湯姆家安心住下了。吃自己帶來的糧食,也吃他家給二兒子預備的存糧和罐頭。上午去周圍的街區閑逛,午后待在鋪子里一邊看盧卡做活兒,一邊跟客人聊天。慢慢地她整明白了,“敵人”阿斯旺族居住在天上的懸浮城市里,總共有56座大大小小的玻色城。我方塔拉姆族人生活在地上的費米城里,有72座。而平民窟尼錕名義上屬塔拉姆族,實際算是三不管地帶。
有次盧卡開著輛小卡車從外面運金屬箔片和鋼條回來,小羽幫他卸貨時,隨口問道:“你的貨源好像不便宜,都從哪兒來的?”
盧卡抬手朝東方一指,“位于世界盡頭的廢材區。我們這里的鋼鐵管制十分嚴格,原則上是不許將新貨賣給貧民窟的。”
“為什么?”小羽嘴上問,其實心里也能猜到答案——因為不希望賤民們同上等公民一樣永生。在用完這一世的金屬軀殼后,自生自滅就好了。
“于是部分賤民們自發組織了偷廢料機構,冒著生命危險跑去專門存放淘汰了的廢鋼鐵森林,撿些還能用的拿回來,改造后轉手批發。那些五金鋪的貨源也都一樣。”
“廢材森林,有人看守嗎?”
“有一種叫細鱗的蛇。”
細鱗,應當也是種機器蛇了,小羽心道。那之后見盧卡每次開工,都會剩下來少量的鐵皮、鋼條、玻璃珠、螺帽等邊角料。小羽突發奇想,指導著盧卡做成項鏈、耳墜、頭花等首飾,最后由她來上漆涂色,在店門外擺個攤兒出來賣。
比如將十來只大小不一的螺帽穿到金屬鏈上,大的在中央,兩邊逐漸減小,相鄰的螺帽之間還墜兩個鋼圈。把一大片可以折疊伸縮的過濾網面擰幾個花,再鑲些玻璃珠就成了一條美輪美奐的圍巾。哎別說啊,跟小羽家鄉那些品牌店里高價出售的“后現代風格首飾”比起來一點兒不遜色,還帶種原始的粗狂。
幾乎是一夜之間,湯姆店的生意就比原先翻倍,附近幾條街的大姑娘小媳婦絡繹不絕。小羽的服務宗旨是:窮人也可以扮靚,機器人也應該趕時髦。雖然她自己從不戴首飾,但她知道并非所有商品都要有實用價值。又或者說,藝術價值、情緒價值也能轉變為實用價值。
想通了這環,她又琢磨著為男顧客設計些小玩意兒、小擺設。比如不同型號的軍艦模型,都是她和陌巖幫察雨王爺御敵時見過的,同六道里常見的那些軍艦還不太一樣。細節自然是無法追求了,大致做那么個形狀吧。微型兵器什么刀槍劍戟啊,鐵壺鐵算盤、鋁煙斗等則是照著小羽自己家鄉和兮遠玉清宮里見過的寶貝來仿制的。
這么一來,把小羽忙得連外出閑逛的時間都沒有了,從早到晚坐在店門口收銀。看她那麻利的點鈔動作,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這家人的二兒媳婦。曾有人問她:“啥時候結的婚?”小羽也懶得多做解釋,只是說:“沒看我才十幾歲,結什么婚?犯法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