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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為那些摩天樓仍如山般巍峨。
那些曾經的人,他們建造高樓,高樓擋住陽光,遮擋矮小的樓,將矮樓籠罩在龐大的影子里,整天不見天日。
他們不停地造,不停阻擋陽光,不停地投下陰影,他們造出了駭人的巨塔,他們造出了鋼筋水泥的腫瘤,造出那些新興的、奇異的、驚人的、褻瀆的、不自然的畸形建筑,連在一起,形成宏偉得匪夷所思的天際線。
高樓像獨立的王國,高樓的塔尖像殘忍的劍,像瀆神的宣言,像膨脹的野心,像貪婪的**,刺破了云層,直指蒼穹。
是這些摩天樓釀成了災難,它們...觸怒了某些超凡的意志,一定是這樣。
然而我聽說摩天樓里仍住著人,數百人,數千人,近萬人,那兒的人不缺燈光,不缺食物,不缺水,不缺溫暖,不缺房間,不缺玩樂。每個人都活得像故事書里的國王。那兒的人過得是悲傷紀元開始之前的生活,天堂般的生活。摩天樓很安全,那些惡魔遠離摩天樓,遑論進入其中吞吃殺戮?不,惡魔屬于地獄,摩天樓則是天堂。
我一定要找到摩天樓,若進入摩天樓,我就安全了,我就遠離了地獄,我就找到了屬于我的幸福。
我聽奧奇德說,摩天樓是允許人進去的,只要你知道進去的方法,只要你對摩天樓里的國王們有用。
我會有用的,如果他們認為我沒用,我會殺死有用的人,我總會比死人有用,不是嗎?
死亡并不可怕,能夠死亡是一種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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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座廢棄的大樓,我認為里頭沒人,至少不是強盜老巢。大樓停著許多報廢的車輛,也被花草攻陷了,環境不錯,我決定在這兒過夜。
我聽說有的人在外睡覺,被野獸咬破了喉嚨,我還聽說有的人在外睡覺,被強盜割破了氣管。我不能死,我要活著進入摩天樓,我從口袋摸出一小瓶硬化藥水,涂抹在我的喉嚨處。我戴著軍用安全帽與護目鏡,穿著厚大衣,包裹得很嚴實,咽喉是我唯一的弱點。
我睡到一半,一只手掩住了我的嘴,另有一柄匕首伸了過來,在我脖子上一劃。那人以為殺死了我,將我朝前一推,我撲通倒下。
那是個女人,戴著頭盔,穿著皮甲,看不清容貌,她以為我是強盜。
藥水救了我的命,藥水讓我在短時間內皮膚堅硬,她認為喉嚨柔軟,而且下手很熟練,自詡萬無一失,所以沒用多大力氣,她甚至沒留意到自己的刀上沒有染血。
我想裝死過關,她走了五米遠,低頭看自己的刀,我意識到她意識到了,我快跑向她,拔出我的短刀,她回身一腳踢中了我,我朝后摔了兩米,她已轉過身,面對著我,目光驚訝。
我們都不出聲,因此盡管她穿著很可疑,我斷定她不是強盜的人,相反,我們都避免被強盜聽見。
她轉動匕首,擺開架勢,驀然疾沖向我。她匕首很快,是個經常殺人的,我朝車后一轉,她那一捅沒找到我。她一跳就躍過了車頂,我不料她力氣如此之大,動作如此敏捷,她如雜耍般轉了個圈,匕首扎向我腦門。
我想:“她這么做是沒用的,我有安全帽。”
她的匕首忽然玩了個把戲,輕輕轉動,割裂了安全帽的綁帶,她再一踢,帽子骨碌碌地滾出老遠。她動作如行云流水,一個前沖,匕首再度命中我咽喉,這一次她用上了力氣。
她在我喉嚨上留下傷疤,但不深,她不可思議地盯著我看,我一拳打中了她的鼻子,她一個趔趄,終于拔出了槍,與此同時,我也拿槍對準了她。
我低聲喊:“我不是強盜,我只是在這兒過夜。”
她想了想,把槍塞回了口袋,但她一下子從我眼前消失,當我再看到她的時候,她已經奪走了我的步槍。我以為她還要殺我,她只是把槍往地上一扔,說:“別指著我,會沒命的。”
我忙不迭撿起槍,恐懼感攫住了我的心,我感到“魚”要追來了,于是我跪地祈禱,強迫自己冷靜,大約過了幾秒鐘,我意識到已經沒事。
她說:“你打扮得像個強盜模樣,品味真是爛到家了。”
我說:“你也好不到哪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