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昏迷中,我又開始窺探他人的記憶。
我窺見了博思泰特斯,這強大的海神,被稱作波塞冬的男人,他的思緒,他的記憶,他的一生。
年幼的博思泰特斯走下樓梯,停在大屋的窗口,望著地下城,煤灰又一次從天而降,落在屋頂、地面和樹上,一切本就黝黑,現在更糟了。
這就像是古代書上的雪,可博思泰特斯明白雪是白的,而煤灰是黑的。雪會化成水,而煤灰不會自行消失。
每年都會這樣,巨大的煤渣管道在某處出現堵塞,于是煤灰泄露,劍盾會會修復這漏洞,這也造成了地下城獨有的煤灰天氣。
在本撒那樣的大城市,不會有這現象。但在“煤之閘”——他居住的鎮子上空,劍盾會不可能維護很好。
他的父親和母親一大早就在吵架。
父親喊道:“你應該感恩,賤人!若不是我帶著你私奔,你早就和你的家族一起遭殃了。”
母親哭喊道:“我寧愿和他們一起去死,你這雜種,你這拈花惹草的雜種!”
煤之閘是個混亂的城市,這兒的人大部分是奴隸,父親是個伯爵,祖祖代代是這鎮上的大戶人家,他與母親是在騎士學院認識的,兩人熱戀,海爾辛家不同意。他帶著她私奔,逃過了海爾辛家族的追殺,回到煤之閘。
海爾辛家是武力至上的一族,父母度過了一段提心吊膽的日子,隨后,海爾辛家族出了事,他們終于安全了。
但安全并不等于幸福。
被恐懼支配了太久的父親突然間變了樣,他逐漸變得脾氣暴躁,在外面勾勾搭搭,與村里那些年輕的奴隸鬼混。母親得知祖父母與兄弟姐妹的悲慘遭遇,終日唉聲嘆氣、悶悶不樂,這讓父親對她更加厭倦,他開始惡聲惡氣地對她說話,而她也會毫不猶豫地罵回去。
沒人知道母親的來歷,除了家里的傭人,可她們都是好心腸,不會對外人亂講。
吵完架之后,父親離開,母親找到博思泰特斯。
她說:“我可憐的孩子。”然后抱著博思泰特斯,抱頭痛哭。
哭完之后,她會說:“拿起你的劍,到院子里來。”
四處仍是煤灰的味道,空氣中仍彌漫著灰塵。母親大聲咳嗽,一時喘不上氣兒,過了一會兒,她開始教博思泰特斯劍術。
她很嚴厲,一絲不茍,任何一個動作都必須完成的精準無誤,完美無缺才行。如果博思完成的不好,她打他,罵他,用痛苦與恥辱讓小博思記住。
博思泰特斯記得那天,母親打自己的時候,一邊打,一邊咳,她下手很重,表情很兇,同時還罵:“我真是個賤人!為什么會和這雜種來到這鬼地方?我賤,我養的種也是賤的,而且這個賤種還流著那個雜種的血!天哪!天哪!”
博思知道她又喝醉了。
可她的力氣越來越小,越來越輕,她的咳嗽越來越重,越來越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