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六年,十一月末。
劉璋緩緩踱步在軹縣城頭,目光所及,雉碟上處處是為砲石砸開的缺口,城墻上滿是露出尾羽的箭矢,箭頭則深插入城墻之內,至于城墻的地面,為僥幸落到城頭的砲石,砸的是坑坑洼洼。
自張郃撤軍已有十余日,可軹縣城池上戰火的痕跡依舊,仿佛在默默傾述著當日秦軍攻城,軹縣所遭受到的攻擊之猛烈,所抗受的砲石弩箭之繁多。
“子敬,來年開春,好生修繕一二。”劉璋指著殘破的城墻和地面示意孟達道。
“諾。”孟達恭聲應諾,接下來他將駐守于軹縣,軹縣的一應防務,自然是要他操心,就算劉璋不下發命令,他也會挑個好時候將軹縣修繕的齊整完備。
再者軹縣作為軹關道的一端,位置緊要,是兵法所云必爭之地,若是不修繕的防務整齊,孟達駐守于此也就不得安心了,說不得下次他將守御此城抵御河北大軍,就如同過去幾個月的張郃一樣。
陪著劉璋繞著城池巡視了一圈,而后孟達隨著劉璋下了馬道,朝著軹縣的縣寺行去。
到了縣寺,二人踏入大堂,分主客坐定。
“子敬,軹縣就交給你了,明日孤就將動身離去。”劉璋囑咐了孟達一聲。
“唯令,但請大王寬心,使孟達在,則軹縣在,達誓與軹縣共存亡。”孟達語氣激昂,表露出了他的忠心。
劉璋笑著搖搖頭:“子敬休要如此言語,就算是十個軹縣,也比不上一個子敬,孤寧愿斷送軹縣,也不算子敬受難。”
“大王言重,臣下不敢當。”孟達面色感切,俯身鄭重一拜。
隨后孟達試探性的問了一句道:“來日大王可是從西門離去,返回長安。”
依著如今十一月末的光景,孟達揣測劉璋離開軹縣后,多半會直接返回長安,過上一個好年,不會在地方上停留太久,畢竟若是劉璋在地方上有所拖延,就將趕不回長安主持除夕和正旦的節慶了。
然而劉璋的反應出乎孟達的意料,只見劉璋搖了搖頭道:“離了軹縣,孤將北上太行,巡視上黨之地。”
‘巡視上黨!?’孟達于心底訝異了一聲,而后他面色不變,恭惟了一句道:“大王勤于政務,世所少見,上黨之黎庶若聞大王將至,必將踴躍出迎,以慶得真命之主。”
在天子劉協尚在的情況下,孟達這話說的放肆,依律三族是逃不掉的,可現在是亂世,天子為權臣所挾,自身都難保,于是孟達說起話來自然是肆無忌憚。
而這句‘真命之主’,不僅是孟達的心聲,更是幕府一眾文武的心聲,也是秦隴、益州、并州等數州之地士庶的心聲,他們只認秦王,至于許都的天子,黃口孺子,無有權柄,非是真主也。
“這種僭越的話,下次不要說了。”劉璋不咸不淡的指責了孟達一句,沒有去說什么重話。
對于底下文武的心聲和態度,劉璋是了然于心的,他現在就好比是陳橋驛的趙匡胤,底下人已經把黃袍做好了,就等趙匡胤穿上了,趙匡胤要是不穿,事情就沒辦法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