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縣。
入夜之后,袁譚回想起了白日發生的事情——袁尚遣使請求與他講和,而后兄弟二人就可同心協力,并力一處發兵鄴城,從秦軍的手中奪回鄴城這座河北的軍事和政治上的中心。
回想到這里,袁譚望著鋪開在案幾上的書信,這封書信是袁尚使者呈給他的,從字跡來看是袁尚的親筆,于書信中,袁尚言辭懇切,態度謙卑,搬出先君袁紹的臨終遺愿——袁紹希望他們兄弟和睦,共御敵寇,以此袁尚請求袁譚放下二人間的嫌隙,做到兄弟和睦。
可無論是袁尚使者帶來的話,以及袁尚的親筆書信,都無法讓袁譚做到放下二人間的嫌隙,兄弟和睦如初,此中蓋因袁譚心中有多處梗阻,一為他作為長公子,卻是不得入繼魏公,二是袁尚前面統數萬鄴兵征伐平原,讓他入幾至危殆的局面,若不是秦軍掩襲鄴城,袁尚不得已引兵而去,他早就是袁尚的刀下亡魂了。
所故,白日里袁譚痛斥了一番袁尚的使者,干干脆脆的將袁尚使者驅逐,沒有接受袁尚請求的心意。
只是入夜后,袁譚心中卻是有些后悔,而今鄴城為秦軍攻取,河北的核心魏郡入秦軍手中,一時間,秦軍有著鯨吞河北的氣勢,這個時候固然袁尚的處境很不好,可身在平原的他,不得也是秦軍的目標之一,盡管秦軍前面圍攻鄴城助他解開了袁尚的圍困。
“唉。”一念至此,袁譚頓感有些頭疼,從私心而言,他不愿意同袁尚講和,可從公開的局勢來看,同袁尚講和,或許是一件正確的事情,私心和公心纏斗不休,讓袁譚陷入了兩難的處境。
“公子,郭從事求見。”一名侍從悄無聲息的踏入屋內,拱手向袁譚通稟道。
“讓郭從事進來。”聽到郭圖求見,袁譚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連忙放郭圖入內,有意向郭圖請教當下紛亂的局勢,他應當如何自處,又當如何行事。
郭圖施施然的踏入屋內,他看向袁譚道:“公子,我方才經過廊下,見公子屋內燈火尚且亮著,想著公子深夜未眠,可是有什么心事,可否講與圖聽上一聽,也好為公子解惑一二。”
“卿言中矣,譚確乎有一樁心事。”袁譚重重的點了點頭,而后嘆息了一聲,向郭圖道出了他情緒的躁郁所在:“今日袁尚遣使求和一事,我雖是因前者袁尚攻伐平原一事,怒意未消下干脆的拒絕了。”
“然夜中靜思,而今鄴城失陷,河北危殆,來我與袁尚倒是有了一個共同的敵人,畢竟袁尚若是為秦軍所滅,下一個當是輪到我了,是以譚深思良久,念著或許應當接受袁尚的講和為好。”
“公子。”郭圖搖了搖頭,語重心長的道:“向者少公子都統數萬鄴兵進犯我平原,公子勢微力單,難以抵御,因而公子遣出使者,向遼東劉備、許都曹操、關中劉季玉請求救援。”
“此中劉備其意只在幽州,并無南下解困之舉,許都曹操更是趁人之危,意圖趁著公子同少公子對壘之時,遣兵謀取青州,這二人全無一分顧全公子性命的想法。”
“惟有關中劉季玉,著黃權督甘寧、張任、馬超三路兵馬伐鄴,攻少公子所必救之處,使得少公子不得已放棄了圍困平原縣,不然隨著時日一長,平原郡只怕難以保全。”
“秦王劉季玉,其人于公子有恩,豈可行恩將仇報之事。”
“其次,就算公子同少公子并力一處,難道就是秦軍的敵手,就能從秦軍手中奪回鄴城嗎?這里先不秦軍戰力驍勇,就公子和少公子并力,互不統屬,各自防備,這般情形下如何攻取鄴城。”
“到時候非但鄴城不能奪取,反倒惹來秦王的怒火,是引火燒身啊。”
“嘶……”袁譚目光閃爍了起來,雖如今宇內紛亂,諸侯亂戰,充斥著陰謀和詭計,但忠義的美德和知恩圖報的行為,都是為宇內士庶所贊譽的,而一個好的名聲,往往不經意間有大的作用。
而如郭圖所言,秦王劉璋所以攻取鄴城,是行圍魏救趙的伎倆,用以解開袁尚對平原縣的圍困,從某種方面來,秦王劉璋的確對他有恩,他如果同袁尚講和,并力發兵攻打鄴城,的確是人的行徑,非大丈夫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