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的不幸讓兩個可憐的哥兒走得近了些,早上會在一處洗衣服,偶爾一起上山挖野菜。
明哥兒看到葉云挽起衣袖的手臂,青青紫紫觸目驚心,看過很多次,心里依然替他難受。
他自身處境也不好,也就平時送個饅頭,知道葉云偷摸采摘藥草,會幫著他一起采。
“云哥兒,你說那個容錚刨掉了所有水稻,都種上了菜。田稅怎么辦呢?賣菜可掙不了幾個錢。這讀書人估計也很難做得了打獵這行當,那可比地里活難多了。”
明哥兒擰著衣服,見周圍人都說起容錚,便也跟著說起來了。
葉云回憶起上次見到墓地前的容錚,面色蒼白憔悴,額頭血跡印子醒目,眼神茫然有之,卻未見絕望,可能想通了吧,便回道:
“他之前好像是花錢買同村人家的糧食來交稅的。現在能開始去干活,就是好的開始。”
明哥兒:“也是。總好過整天躲屋里喝酒。”
葉云擰完最后一件衣服,接話道:“再難也能熬過去的。我洗完了,要回去準備到山上挖野菜砍柴火,你要一起嗎?”
“今天要去鎮子上,家里要買重東西,讓我跟去背回來。”
去逛鎮子,明哥兒是沒份的了,幾乎次次都是當苦力,背重東西回家。
葉云回了“好,那下次一起。”,就抱起洗衣盆,回去了。
明哥兒定定地看著遠去的葉云,出神良久。
葉云帶著年幼的弟弟寄人籬下,表面看逆來順受,面對葉大伯一家的苛責與打罵沒有強烈的反抗意圖,卻奇怪的是,在他身上感受不到一絲一毫奴役的氣息,仿佛骨子里就帶有一種堅韌,再怎么欺壓,也沒辦法讓他屈服。
他這三年暗地里采摘草藥去賣,是想存錢帶著小辰從大伯家離開的。
一開始,云哥兒除了自己的名字之外,幾乎不認字,可是為了采草藥,他撿到一本被人扔掉的藥草舊書,書頁都發黃,頁面掉色模糊。
他發現上面有畫著的好像是藥草,就對著書上看不清的圖片,在山上逐個辨認,要知道山上野草眾多,單憑那書上看不大清的圖畫來辨認藥草,對于不熟悉的人,那工作量巨大。
但云哥兒非常耐心,采了很多類似的草,有空就會到鎮上藥房拿出來一個個讓藥童看那些有用,藥童認著認著不耐煩要趕走他,云哥兒會記著被認了的,然后繼續去下一家醫館。
持續了三個月,雖收效甚微,但也折騰清楚十來種常見藥草,后來葉大夫的媳婦在山上摘野菜時見到葉云帶著年幼的弟弟對著一本書找藥草。
她本來就同情這兄弟倆,便讓葉云到他們家,直接讓葉大夫教他識別藥草,并承諾,會按照鎮子價格收他的藥草。
明哥兒真的替云哥兒高興,只要一起去挖野菜,他都打雞血似的會幫兩兄弟采摘藥草。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那么想與云哥兒交好,是因為他艱難的處境讓彼此惺惺相惜成為朋友?
還是因為看到云哥兒能嘗試反抗擺脫困境,讓他心生佩服?
他搞不清原因,但覺得自己就該這樣做。
他知道自己是沒有希望的人,等年紀大了,爹娘會隨便給自己找個給禮金多的人家打發出去,他們一直嫌棄他哥兒身份,說他賠本貨。
他沒有勇氣去做什么改變,逆來順受,幾乎成為他的本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