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仗打了很久。
戰爭是生命機器,也是銷金機器。
每天打出去的子彈炮彈、士兵的補給藥品,全都是錢。
通常一場攻城戰能打上半個多月已經是過長了,這一次日本人鐵了心動手,硬是打了將將一個月。
城內補給都快打完了,日本人也沒討得了好。
進城的日軍打死一個算一個,在長沙前前后后快滅了一個大隊,即使是日本人也肉疼。
其中因為醫療條件沒跟上重傷死去的也沒在少數。
張啟山他們也不好過。
雖然能用的手段都用了,但畢竟后備資源跟不上,張啟山掏空家底堪堪支撐到現在,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眼中布滿血絲,胡子拉碴,眼眶黑得和熊貓有的一拼。
長沙守軍的精神像是被繃到最緊的弓弦,隨時都有可能斷裂。
現在即使是自己人都不敢在背后拍同伴。
很有可能被自己人反手一剁刀,死都死的憋屈。
用一句話來形容現在的長沙——人間烈獄。
在日本人攻城的第一周,相柳還能在張府躲著。
一周過去,大家都殺紅了眼,相柳也坐不住了。
她跑出去了,沒帶著大喜。
長沙居民統一安排在防空洞,她把大喜也送過去,順便安撫了一下居民。
再回到長沙城,相柳看上去就不是干干凈凈的小姐,而是隨處可見的乞丐。
她走街串巷、狗鬼祟祟,聽見腳步聲就往角落里一窩,聽見長沙話就表明身份,要一些炸彈,聽見日語就藏著,找個機會送他們一發炸彈。
收支非常平衡。
就是一開始被張啟山張日山他們發現了,被拎著扔回張府。
不過打到后面,那些基本也都管不了她了。
《滿江紅》中寫“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長沙城雖然還沒有到吃小鬼子的程度,但這樣消耗下去也是個大問題。
一個稍微平靜些的晚上,幾位能管事的當家湊在一塊,加上張日山和新來的政委,開了個小會。
新來的政委從一開始看不慣這些人半軍半匪的作風到后來由衷的敬佩只隔了不到十天。
人和人之間的情誼想要迅速增進,要么有同樣的秘密,要么在同一個陣營扛過槍。
他們現在都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
“重慶方面不出兵,我們的同志能做的很有限。”說起來政委也很痛心。
他們條件不好,打仗都是用命去拼。
蔣校長的條件倒是好了,可他不愿意頂在前面打,也不愿意支援。
多造孽啊。
“我們都知道。”解九沒有了往日文質彬彬的模樣,有些不修邊幅,但眼中依舊充滿神采,“算算時間,消息也該發酵了。”
政委不解其意:“什么消息?”
張啟山笑了笑:“我們算到了會是這個場面,要說內斗,沒人斗得過校長。”
“他不幫我們沒事,總有人愿意幫。”
解九接著解釋道:“我和一些報社還有點交情,在日本人攻城之前我就和他們說過了,要是長沙被圍半個月我這邊還沒有消息,就讓他們登報。”
“著重渲染一下我們守城的辛苦和光頭的不作為。”
政委下意識皺了皺眉。
國難當前,抹黑友軍可不是什么好的選擇。
不過這座城是他跟著一起拼了一個月守住的,他也恨那些不作為的人恨的牙癢癢,終究是沒有話說。
“倘若放任他們這樣囂張,現在是長沙,以后說不定是哪座城市呢。”霍三娘支著一桿水煙靠在門邊,但沒有點,慵懶地笑著,“別忘了東北怎么丟的。”
一句話捅了兩個人的肺管子。
張啟山和張日山的臉一下就暗了。
黑背老六和陳皮一個擦刀一個擦九爪鉤,都沒有說話,全當他們不存在一樣。
他倆沒有像其他人一樣搞輪休,一直堅持活躍在第一線。
可仔細看就能發覺他們眼里也有些麻木和疲憊。
再強的人也是人,接連不斷殺了一個月的人,拿刀的手沒抖就不錯了。
#相柳感謝晚夢羽打賞的一百金幣,非常感謝![img:pic/report/202303/2723/1679930659001-67740er4pu_1175-392.png]
#不重要的作者感謝大家的鮮花[img:pic/report/202303/2723/1679930677888-ij25erbh1f_1175-194.png]</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