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篷的帆布在夜風中輕輕拍打，發出單調而沉悶的聲響。
米蕾仰頭灌下一大口威士忌，酒精灼燒著她的喉嚨，卻無法溫暖這位已經絕望冰冷的心。
“乒……”
酒瓶從她無力的手指間滑落，在泥地上滾了幾圈，最終停在一堆空瓶旁邊——這是今晚的第五個，也可能是第六個，她已經記不清了。
“又輸了...“米蕾喃喃自語，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帳篷內昏暗的燈光在她眼中扭曲成模糊的光暈，就像她支離破碎的思緒。
門外傳來腳步聲，米蕾條件反射地挺直了脊背，盡管酒精已經讓她的反應遲鈍了許多。
“閣下...“是卡諾恩的聲音，隔著帳篷布料顯得沉悶而遙遠。
“您還好嗎？“米蕾發出一聲介于冷笑和嗚咽之間的聲音：“好極了，從沒這么好過。“
她伸手去摸另一瓶酒，卻發現箱子已經空了。沉默在帳篷內外蔓延。最終利瓦爾嘆了口氣：“我們損失了一千多人，還有三千人受傷，大部分人都撤回來了。明天早上需要您...“
“我知道！“米蕾突然提高聲音，隨即又因失控而懊惱，“對不起...明天早上我會處理。現在請讓我一個人待著，安靜一會兒吧。“
腳步聲漸漸遠去，米蕾再次癱倒在行軍床上。幾千個帝國軍生命又因為她錯誤決策而消逝的生命。她的手指深深插入自己橙色的發絲中，仿佛想要通過疼痛來抵消內心的折磨。
“魯魯修...“這個名字從她齒間擠出，帶著濃重的恨意。記憶如潮水般涌來，無法阻擋。她看見陽光明媚的阿什福德學園，看見尤菲米婭溫柔的笑容，看見自己信誓旦旦地說：
“魯魯修是個好人，我可以用人格擔保。“
“但尤菲...他殺了尤菲...“
米蕾的聲音顫抖著，眼眶發熱卻流不出眼淚——她已經哭太多了。她永遠忘不了那一天，消息傳來時，她正和學生會成員們在校園里準備文化祭。歡樂的氣氛在一瞬間凝固，娜娜莉的哭聲撕裂了所有人的心。而魯魯修——那個她曾以為理解的朋友，那個她為之辯護的人——是兇手！
帳篷外，雨開始淅淅瀝瀝地下起來，敲打在帆布上的聲音像是無數細小的嘲笑。米蕾摸索著找到一面小鏡子，借著昏暗的燈光打量自己——鏡中的女人眼窩深陷，嘴角下垂，曾經明亮自信的眼神如今只剩憔悴。
“我到底在做什么...“她質問鏡中的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失敗，卻還要拖著更多人送死。“
投降的念頭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浮現在腦海中。放下武器，結束這場荒誕且看似無望的斗爭。魯魯修一定會寬恕她，畢竟他們曾經是朋友。
“不！“米蕾猛地將鏡子摔在地上，玻璃碎片四散飛濺。她不能這么想，絕不能。投降意味著背叛—背叛尤菲，背叛所有追隨她的人，背叛那些已經犧牲的同伴。
她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酒精的作用讓她險些跌倒。帳篷的一角掛著地圖，上面密密麻麻標注著他們的行動計劃和魯魯修軍隊的動向。所有箭頭最終都指向一個結果——失敗。
米蕾扯下地圖，發瘋般地將它撕成碎片。
“為什么...為什么我就是贏不了這個混蛋……”
紙屑如雪花般飄落，就像她破碎的希望。她跪倒在地，額頭抵在冰冷的泥地上。酒精、悔恨和無力感混合成一種令人窒息的痛苦，壓迫著她的胸腔。如果當初她沒有那么天真地為魯魯修辯護，如果她能早點看穿他的真面目，也許尤菲就不會。
帳篷的門簾突然被掀開，冷風夾雜著雨絲灌了進來。
米蕾沒有抬頭，她不想讓任何人看見自己這副模樣。
“陛下...“
這次是夏洛特的聲音，溫柔而堅定，“大家都很擔心您。“
米蕾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我沒事，只是需要...一點時間。“
夏洛特走進帳篷，輕輕跪在她身邊。看到滿地的酒瓶和玻璃碎片，她什么也沒說，只是默默開始收拾。
“我們失去了很多人，“夏洛特最終開口，聲音平靜得不可思議，“但他們都知道自己在為什么而戰。沒有人責怪您。“
米蕾抬起頭，看見夏洛特眼中的堅定。這個曾經古靈精怪的女孩，如今卻成了最堅強的戰士之一。
“我責怪我自己。“米蕾低聲嗚咽道，“每次我都以為這次能成功，每次我都告訴自己這次不一樣...但結果總是一模一樣的失敗...“
夏洛特握住她冰冷的手：“別想了主君，其實也沒什么，因為他魯魯修畢竟是帝國皇子。是最聰明的頂級精英，受過最嚴苛的訓練，我們打不過也很正常，別和自己較勁。倒是弟兄們，他們都很擔心你的安全。“
看著夏洛特，米蕾突然意識到自己有多么自私。沉浸在個人痛苦中的她，忘記了其他人同樣失去了重要的人，承受著同樣的痛苦。
“明天...“米蕾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不再顫抖，“明天我們要重新計劃。我們不放棄，不...“
夏洛特點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欣慰：“需要幫您準備些醒酒藥嗎？“
米蕾搖搖頭，突然感到一陣羞愧：“不用了...我...我自己可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