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規模不大,卻極為精雅整潔,與前院簡直有云泥之別。
院中竟還設有亭榭水流,假山花圃,在靜謐的夜色里,水流潺潺,鼻端還飄來淡淡的花香,這個時節竟然還有花香,讓陳厲頗覺奇怪。
院中有三間正屋,東西兩邊各有兩間廂房,兩人一前一后走過一道丈許長的小木橋,橋下映著星月,銀光閃閃。
藍音帶著陳厲走到西廂房的一間屋前,推門而入,迎面飄出淡淡的脂粉香氣。
“不要怕,我就住在隔壁,有什么事就叫我,這一間多數時候是空著的,你先住這兒,雖然簡陋些,但我也經常打掃的。”,藍音一邊說著,一邊點亮了桌上的蠟燭。
陳厲站在藍音身后,也沒有見她取出火折子,只聽一個響指,蠟燭就已經燃起了火苗。
“等會兒,我去給你燒點水來!”,陳厲還不待出言阻止,藍音已經快步邁出了門檻。
陳厲就著燭光,環目四顧,藍音口中的簡陋,在他眼里已經是無法想象的奢華。
單就桌上那一根蠟燭,他也只是在過年的時候見過,而且是在孫先生家里,在這兒,竟能當作日常照明的燈火!
更別說那床鋪上的紗帳錦被,和洗漱的木臺了,而木臺上,還有一面他從未見過的锃亮銅鏡。
藍音回來的很快,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方法,這么快就把水燒好了,只見她衣袖卷著,露出兩截粉藕似的小臂,搬著一個木盆,里面的清水還冒著騰騰的熱氣。
將木盆放到了木臺上后,藍音又扯下一條毛巾,平放著浸入盆中,這一切做得如行云流水一般,極為熟稔。
看到陳厲呆看著自己,藍音微微一笑,臉色略顯羞紅,掠開額前的一縷秀發,輕啟櫻唇道:“我說過,我就是個傳信兒服侍人的小丫頭,好了,你快洗洗睡吧,明天讓胡大夫帶你去做幾件好看的棉長衫,再有個七八天就到月末,李長老也該來了,你得穿的干干凈凈的像個樣子才成!”
說完,藍音轉身便向門口走去,當她的一只腳已經踏出門檻,身后傳來了陳厲的叫聲:“藍音姐姐——”
“怎么——?”,藍音一手扶著門邊,半轉過身來。
“沒,沒什么事了——”,陳厲本想說些感謝的話,卻又覺得無論說什么都顯得那樣蒼白無力。
藍音嘴角一翹,翻了個白眼,催促道:“別瞎想了——,快洗洗睡吧!”
看著已經關上的房門,陳厲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燭火輕輕抖動著紅焰,將他的影子映在墻壁上,屋里安靜無比,他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和砰砰的心跳聲。
從洗漱架上的銅鏡里,陳厲看著里面那個頭發蓬亂的落魄少年,輕輕咧開了嘴巴,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
山窮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不管怎么說,總算有了一個能暫時容身的處所,陳厲緊繃的心弦終于暫時松弛下來。
走到熱水盆邊,陳厲將一雙冰冷的小手浸入熱水之中,暖流順著雙臂瞬間傳遍了全身,他不禁舒服地輕哼一聲。
用熱水將頭臉一起洗了,然后把身子也擦洗了一遍,一盆清水已經變得混濁不堪。
擦洗完,陳厲端起木盆,將臟水倒在屋外的草地上,不經意間的一瞥,他竟看到了隔壁房間的紙窗上,拓著藍音的投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