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里,陳蘭的聲音帶著哭腔:“我姐就是太傻,”她的抽泣聲透過聽筒傳來,“趙剛第一次賭錢輸了兩萬,她就該離婚的,可她總說為了面子,忍忍就過去了。上個月我給她寄了五千塊,讓她自己留著,別給趙剛,可她轉頭就給趙剛還了賭債,我氣的跟她吵了一架,到現在都沒聯繫。”陳蘭說陳梅曾跟她提過張磊,說那人是做建材生意的,手里有錢,“我姐說要是能從他那兒借點錢就好了,當時我還勸她別打歪主意,沒想到……”
這些碎片化的信息像拼圖一樣在小周的筆記本上逐漸完整:陳梅在趙剛的賭債壓力下,生活早已支離破碎,與趙剛的關係緊張到極點,卻又因種種原因無法擺脫。而她與張磊的交集、購買老鼠藥的異常行為,以及周圍人描述的她的絕望與隱忍,都為后續的作案動機提供了更豐富的背景支撐。小周合上筆記本時,便利店的冰柜還在嗡嗡作響,仿佛在訴說著這個家庭潛藏的危機與即將爆發的風暴。
之后小周調取了陳梅的銀行流水,7月4日凌晨3點27分,有筆2萬元的匿名匯款匯入她的帳戶。“這筆錢是哪來的”他把流水單拍在陳梅面前,女人的眼神瞬間慌亂,手指絞著衣角。“是……是我表哥借我的,”她的聲音越來越小,“他在外地打工,知道我日子不好過,就接濟我一點。”但小周查到,陳梅的表哥半年前就因詐騙罪入獄,根本不可能匯款。
陳梅的紅色電動車停在樓下的車棚里,車座下方的儲物格里,技術員發現了枚生銹的扳手。“直徑8厘米,帶鋸齒紋,”小周用無菌手套拿起扳手,邊緣的暗紅色斑跡在陽光下格外刺眼,“拉曼光譜分析顯示有血紅蛋白殘留,與張磊的血型一致。”扳手的手柄處纏著圈藍色膠帶,膠帶的纖維成分與張磊家客廳的地毯完全吻合。
走訪陳梅的鄰居時,四樓的王大爺正坐在小馬扎上曬太陽。“7月3日晚上11點多,我聽見樓下有動靜,”他指著陳梅家的陽臺,“看見陳梅和一個男的搬著個大柜子往下走,那男的走路一瘸一拐的,好像腿腳不方便。”王大爺還說,那個男的穿著黑色夾克,戴鴨舌帽,“兩人把柜子塞進了一輛白色貨車的后備箱,車牌子被泥巴糊住了,看不清號碼。”
小周立刻調取了小區周邊的監控,7月3日晚11點15分,陳梅的紅色電動車駛出小區,11點20分出現在張磊家小區門口的便利店附近,與張磊手機最后一次基站定位的時間吻合。11點45分,電動車載著個黑色布袋返回,布袋的形狀不規則,像是裝著根長條狀的東西。“這布袋的尺寸,剛好能裝下那把帶鋸齒紋的扳手,”小周放大監控截圖,布袋錶面的格子紋路與陳梅家沙發上的靠墊一致。
陳梅的通話記錄里,有個高頻聯繫的號碼引起了小周的注意,機主是趙剛,也就是她的丈夫。7月3日晚9點08分,兩人有過一次通話,時長2分17秒。“趙剛的戶籍地在城郊,”小周查著戶籍系統,“有盜竊前科,2018年因盜竊罪被判過一年,出獄后一直沒正經工作。”更關鍵的是,趙剛的右小腿有殘疾,走路確實一瘸一拐,與王大爺描述的特徵完全吻合。
找到趙剛時,他正在工地搬磚,汗水浸透了灰色的背心,露出胳膊上的紋身。“7月3日晚上我在工地加班,”他的眼神躲閃著,不敢直視小周的眼睛,“不信你們可以問工頭。”但工頭的證詞卻截然相反,“趙剛7月3日請假了,說要去醫院看病,我還準了他兩天假。”小周注意到趙剛的鞋子是42碼的,鞋底的鋸齒紋與張磊家客廳的鞋印高度吻合。
找到趙剛時,他正在城郊的拆遷工地搬磚,獨輪車在坑洼的地面上顛簸,每一次顛簸都讓他右肩的紋身露出一角——青色的龍尾纏繞著骷髏頭,在汗水的沖刷下泛著油光。小周走近時,趙剛正把磚塊碼到指定區域,灰色背心早已被汗水浸透,貼在背上像塊濕抹布,領口處還沾著片暗紅色的污漬,形狀不規則,像是乾涸的血跡。
“警察同志,找我有事”趙剛的聲音帶著刻意裝出來的鎮定,放下磚塊的手在褲腿上反覆擦拭,指縫里的泥垢卻越蹭越明顯。小周注意到他右手的食指關節腫得厲害,指甲縫里嵌著些銀白色的碎屑,“這傷是怎么弄的”他突然發問,趙剛的動作明顯頓了一下,隨即撓著后腦勺笑道:“搬磚碰的,小傷,不算啥。”
詢問7月3日的行蹤時,趙剛的眼神飄向遠處的塔吊,吊臂正在云層里緩慢移動。“那天我在工地加班,從早上七點干到晚上十點,”他掰著手指細數,“中午就吃了個饅頭,工頭能作證。”小周拿出筆錄本,筆尖在“加班”二字上停頓:“具體干了什么活和誰一起”趙剛的喉結劇烈滾動,“就……就搬磚、和水泥,跟老李他們一起,不信你們去問。”
找到老李時,他正蹲在陰涼處啃著冰棒,塑料包裝袋在手里揉成一團。“趙剛他7月3日根本沒來,”老李吐出冰棒棍,棍尖在地上劃出歪歪扭扭的線,“前一天晚上他還跟我借錢,說要去醫院看腿,我沒借給他。他那右腿是老毛病,三年前跟人打架被砍了一刀,陰雨天就疼得厲害,但也不至於要請兩天假。”老李突然壓低聲音,“我聽說他欠了豹哥的賭債,那天請假說不定是去躲債了。”
工頭的辦公室在活動板房里,墻上的考勤表用紅筆標滿了請假記錄,趙剛的名字后面,7月3日至4日的格子里畫著醒目的圓圈。“他請假時臉色確實不好,”工頭翻著審批單,鋼筆在“趙剛”的簽名上敲了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