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的雷射筆在噴泉邊緣的一處凹陷停下,那里的瓷磚有明顯的摩擦痕跡。“這道痕跡是怎么來的”劉志強的目光掃過凹陷處,突然劇烈顫抖:“他掙扎時膝蓋頂在這兒,”他比劃著名孫彪倒地的姿勢,“后腦勺磕在瓷磚棱上,當時就『咚』的一聲悶響……”法醫報告中“枕部皮下血腫3x4”的位置與瓷磚棱的高度完全對應,凹陷處的微量血跡預處理劑殘留,與孫彪的血型一致——那是劉志強拖拽時蹭到的。
指認拖拽路線時,劉志強的腳步在冬青叢前遲疑了。露水打濕的草叢里,還能看到隱約的拖拽痕,寬約0.5米,長度12米,與法醫推斷的“尸體被水平拖拽”特徵吻合。“我抓著他的腳踝往里面拖,”他的聲音低得像耳語,鐵鏈在草葉上掃出沙沙聲,“夾克被冬青枝勾住了三次,每次我都得停下來扯,第三次扯破了左胸的布料……”技術人員在拖拽痕終點發現的深藍色羊毛纖維,與孫彪夾克內襯成分一致,而冬青叢中被折斷的枝條,其新鮮斷裂面的生活反應,印證了劉志強“5月14日晚強行撥開”的供述。
在拋尸的灌木叢前,劉志強的呼吸突然急促起來,胸口起伏得像臺破舊的風箱。“就扔在這兒,”他的手指在焦黑的茅草叢前劃圈,“臉朝下趴著,右手還攥著那塊lv皮帶——他平時最寶貝這個。”法醫報告中“尸體呈俯臥位,右手握拳狀”的描述與他的供述完全一致,而灌木叢邊緣的43碼皮鞋印,前掌壓力面比正常步態大30%,符合“拖拽重物時發力”的特徵,鞋印邊緣沾著的泥土成分,與劉志強摩托車輪胎縫里的完全相同。
“你為什么要給他戴手銬”李明突然問,指著灌木叢旁的一塊平整地面。劉志強的目光飄向那塊地面,那里有處0.3平方米的橢圓形壓痕,土壤硬度計測量顯示比周圍高25。“我在這兒打開摩托車尾箱拿的手銬,”他的聲音帶著種近乎癲狂的恐懼,“想偽裝成警察辦案,試了七次都沒打開鎖芯,急得用鑰匙在石頭上磨……”壓痕處的金屬劃痕與手銬鑰匙的寬度吻合,石頭上的擦痕形態與鑰匙邊緣的磨損一致,而技術人員在尾箱里發現的手銬鎖芯,其內部齒輪的磨損痕跡,與劉志強供述的“反覆插拔鑰匙”完全對應。
指認結束時,劉志強的工裝褲已被露水浸透,貼在腿上像塊黑色的膏藥。李明翻開法醫報告,指著“舌骨大角不完全性骨折”的照片:“你用的皮帶寬3.5厘米,勒頸時的力度剛好能造成這種骨折,既致命又不會留下太明顯的外力痕跡。”劉志強突然抬起頭,眼里的淚水混著草屑:“我當時就想讓他別說話……沒想真勒死他……”他的聲音突然拔高,“但他罵我是窮鬼,說我一輩子只能修摩托車……”
警戒線外的公路上,技術人員正在給劉志強指認的每個地點拍照存檔。當最后一張照片拍完時,晨光恰好穿透云層,照亮了灌木叢深處的一縷銀白色羊毛纖維——那是孫彪夾克內襯的殘留,也是劉志強無法抹去的罪證。李明合上現場記錄,指認過程中,劉志強供述的27處細節,與現場勘察、法醫解剖的結論全部吻合,從皮帶的磨損點到孫彪指甲縫里的皮膚組織,從拖拽痕的長度到舌骨骨折的形態,每個證據都像拼圖的碎片,此刻終於嚴絲合縫地拼出了5月14日晚那場發生在北山公園的血腥慘劇。
押解劉志強離開時,他突然回頭望了眼噴泉的方向,那里的積水里還映著他模糊的倒影。“我爸要是知道我用他的皮帶殺人,”他的聲音輕得像嘆息,“肯定會從墳里爬出來打我。”鐵鏈的“嘩啦”聲在晨霧里漸漸遠去,只留下北山公園的風,還在低聲訴說著兩個被欲望吞噬的生命,如何在這片看似平靜的樹林里,走向了截然不同的終點。
北山公園這邊的案件結束還不到一個星期,刑偵支隊這邊再次接到了報案。
東山公墓的柏油路被晨霧浸得發潮,李明的警車剛停穩,就看見李保國蹲在墓園入口的香燭攤旁發抖。老人手里的黃紙被冷汗浸得發皺,見到穿警服的人立刻撲上來,枯瘦的手指抓住李明的胳膊:“警察同志,嚇死我了……三鞠躬的時候,額頭蹭到墳頭草,摸到一手黏糊糊的……”
警戒線很快在3排7號墓碑外拉成圈。這座刻著“先母周桂英之墓”的石碑前,供品水果還新鮮著,蘋果上的齒痕清晰可見,但更刺眼的是墳頭新土上那片暗紅色的漬,像朵綻放在黃土里的毒。小楊踩著勘查踏板靠近,勘查燈的光束穿透霧氣,在潮濕的泥土上劃出亮線:“血跡分布呈噴濺狀,起點高度約1.2米,濺落角度30度,符合近距離損傷特徵。”
小孫正用足跡燈掃過墓碑周圍的草地,兩道43碼皮鞋印在dew水盈盈的草葉上格外清晰。“前掌壓力面集中在外側,步長72厘米,步寬15厘米,”他用標尺卡在鞋印邊緣,“步態穩健,步角5度,外撇特徵明顯,推算身高175-180厘米。鞋印邊緣有新鮮的紅土附著,與墓園后山的土壤成分一致。”
小王把詢問筆錄本墊在香燭攤的木箱上,李保國的手指在“5月22日清晨6點”的時間上反覆摩挲:“我每周三都來給我媽掃墓,今天剛擺好供品,就看見墳頭土是松的,還以為是野狗刨的。”他突然打了個寒顫,“磕頭的時候額頭蹭到血,抬頭一看,墓碑上都濺著點……我壯著膽子扒開土,就看見只手露在外面!”
小楊的鑷子夾起片沾著血跡的草葉,葉片邊緣有明顯的撕裂痕跡。“草本植物莖稈斷裂方式為銳器切割,”他對著光觀察,“不是被踩踏折斷的,更像是移動尸體時被拖拽的布料割斷的。草葉上的血跡已經半乾涸,接觸空氣時間超過6小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