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淵聞得沈魚生母名喚沈舟,只點了點頭便把手中畫軸卷好。
宋淵把畫放回原處后又回首與沈魚說道:“回去再說。”說罷便拉了她的手回自個院子去了。
在返程路上,沈宋二人均是各有心思,并無言語。
待到得屋里,沈魚先按捺不住,輕輕扯了宋淵袖子問:“阿淵,你說這是怎么回事?難道……那畫中姑娘當真是我娘?”
宋淵聽罷,沉吟半晌方說道:“雖說人有相似,但郡王方才種種情狀分明是知道你的……想來你我父母從前確實有些淵源。”
“因此他便說我倆有緣么?……也﹑也不知他們是什么干系?”沈魚說著,雙眉輕蹙,臉上已是隱有憂色。
宋淵見了,伸手揉了揉她眉心道:“傻姐姐,郡王既私藏了畫像,那畫上又寫了那般詩句,還能是什么干系?再者,倘他們二人不過是舊友故交,又何必避而不認?這當中定有隱情乃郡王不欲你我知曉。”
宋淵語畢,見沈魚憂色更濃,遂上前把她摟在懷中,“怎么了?姐姐是怕什么?”
沈魚聞言,身子一僵,過了會方應道:“你難道﹑難道就沒想過我們許是姐弟么?”
雖說沈魚自幼隨鬼谷大仙長于山上,缺了些人情世故,然而姐弟相戀此等顛倒人倫之事,她又豈會不知?
“想過。”
“阿淵,你不怕?”
宋淵聽得,笑了笑,摸著她頭發道:“小時候我初初知道姐姐鮫人身份,姐姐也曾問過我怕不怕。我彼時不怕,現下也不怕。”
“阿淵……”沈魚聽了這話,只喚了一聲便緊緊地回抱了他。
“他們是他們的事,我們是我們的事。我不顧忌這些,姐姐也不必多想。再說,郡王適才也說了你我有緣,往后要好好地在一起。若你我真是姐弟,他怎會說這樣的話?”
經了宋淵一番安撫,沈魚心中稍定。二人如此抱了一會,耳鬢廝磨,待臨近子時方離了屋子朝康娘子住處走去。
康娘子的院子原就緊挨著郡王,宋淵熟門熟路地摸到她住處時剛好是亥時末。
此際夜色正濃,然而康娘子寢間卻尚未吹燈。沈宋二人屏住氣息,悄然靠近,才到得窗前便聽聞屋內隱隱傳來女子哭聲。那哭聲凄婉,斷斷續續,卻終究未完全歇下。
未幾,沈宋卻聽得一個年輕姑娘的聲音勸慰道:“……夫人莫哭了,再哭,怕要把眼睛哭壞。”
姑娘語畢,屋內又傳來一陣抽泣,過了會方聽見康娘子回道:“我不哭一下怕是要憋壞……他﹑他怎地這么死心眼?這些年來我死心塌地對他好,他卻﹑他卻……他心中卻終是惦記著旁人。”
姑娘聽罷,急急道:“夫人莫要胡思亂想,這些年來郡王身畔只得夫人一個,對夫人素來是千依百順,心中又豈有旁人?”
康娘子聞言,又哇的哭了一聲,“你不知道﹑你不知道的……”
宋淵聽至此處,偷偷從窗縫看去,只見康夫人正伏在軟榻上啼哭。而那安撫她的姑娘正是立在軟榻前的一名年輕侍女。此番宋淵見屋中人均背朝向窗,正是個照妖的好時機,便從懷中把照妖鏡摸出,悄悄把鏡面映向康娘子。
沈魚原就倚在宋淵身旁,剛見他使出照妖鏡,也向鏡中瞧去——此時二人借著屋中亮光,只見照妖鏡中正映出一頭白毛狐貍伏了在軟榻之上。這狐貍周身蓋有兩尺長,身后豎著四條白白胖胖的尾巴。此際它伏著的身子正伴著“康娘子”的哭聲微微抽搐,約莫有幾分可憐情態。那立著的侍女見著似是不忍,欲伸手拍拍它項背,卻被白毛狐貍扭閃著躲過去了。
宋淵如此朝鏡中看了一會,方默默把照妖鏡收好。只他聽得康娘子兀是哭個沒完便也無心守候,遂拉了沈魚的手回院子里去。
待回得屋子,沈魚便向宋淵懷中探去,把照妖鏡摸了出來,“原來你的法寶真靈。”她說罷,想到子時未過,便拿鏡往自己下身一照——銅鏡中立時映出一條白鱗魚尾,果真把她鮫人真身照了出來。
沈魚見得,哎喲一聲,忙把照妖鏡還給了宋淵,“收好你的法寶!”
此時宋淵邊接過照妖鏡邊問:“姐姐從前可有見過狐妖?”
“見過的。我曾聽師父說起妖狐每修得百年道行便會長成一條尾巴,除卻天生一條,康娘子統共有四條尾巴,豈不是有三百年道行?”
“嗯,確是如此。”
沈魚聽得宋淵話中有幾分低落,抬眼一看,見他臉帶愁容,便說道:“康娘子有三百年道行,許是不好對付……可是自我倆﹑我倆雙修之后,你我修為也增進不少。阿淵,我們不必怕她!”
宋淵聞言卻是苦笑道:“我不是怕她,我只是……”他說著嘆了一息,“妖狐善變化,又最會迷惑人心……想來這些年郡王確是受那妖婦蠱惑方做了許多糊涂事。”他說著又斂了神色,正經道,“若論硬功夫,姐姐自是十分厲害的。然而狐妖智多,姐姐切莫一味力敵,也得智取才是。”
沈魚聽得,雖知宋淵這話是一遍好心,但仍是不禁皺著眉問:“那你要如何智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