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這個時辰沈魚吃了藥便要睡下,她料著朱靈也是這般想的,便大著膽子從院子的后門翻了出去。幸而她原來便不是一味依仗術法,是以眼下雖未能動用真氣,但憑著身上功夫仍是來去自如。
這座院落離蓬萊觀本就不遠,沈魚憑著記心一路前行,不禁想起那晚上便是宋淵背著她走來的。沈魚這般走著,不一刻便到得蓬萊觀正門。那朱門銅環前依舊是兩排五色令旗。只那夜雨大,令旗都被雨水淋得蔫蔫的。然而眼下卻是滿山秋風呼嘯,把令旗吹得獵獵作響。此際沈魚覺著涼風刮面,倒是想起她與宋淵剛到密州時不過初秋時分,如今卻已是過了中秋。宋淵在蓬萊鎮時還說過今年要在中秋同她放水燈,誰成想,這水燈終究沒放成。
沈魚原來道身不穩,近不得道觀廟宇。她上次上山尋宋淵時,便被這五色令旗壓得難受。是以她不禁想到自己此番重傷初愈,若貿然前進也不知是否扛得住。只朱靈近來把她看得甚緊,沈魚思來想去,又怔怔地瞧了瞧道旁兩側的令旗,終是怕錯過時機,想了會便抬腳而去。
然而沈魚朝前走了幾步,卻未似上回那般難受。她心中微異,腳下生風,愈走愈快,須臾便奔至門前。
“開門!開門!”沈魚邊扣著朱漆大門上的銅環邊朝里邊喊門。
只她在門前等待之時,心中模模糊糊地便生了個念頭。然而這意念剛生,她便是一慌,又匆忙地把它壓了下去。
沈魚正是心神意亂,不一會卻等得個小道士前來應門。那小道士一推門,便見門外立著個妙齡姑娘,竟似是姑射仙人。
小道士看得一愣,回過神來才問道:“你﹑你叩門所為何事?”
沈魚聽得,默了默才道:“……你們張真人門中的嫡親弟子,宋見源可在?”
小道士見沈魚貌美,又識得宋淵,也便不敢怠慢,“宋師兄不在,你是——”
然而小道士的話還未說完,沈魚已搶先道:“那樊見純在嗎?”
“在﹑在的。”
沈魚聞言,頷首道:“你跟他說,沈魚來見他。”
小道士聽罷,點頭應是,又迎了沈魚入內相候。沈魚見此,猶豫了一會,終是邁步跨了門檻而入。此時小道士回首一看,卻見沈魚竟是面冷如霜。他看得心中一突,便再也不敢同她搭話。沈魚看著小道士漸走漸遠,轉而抬眼看那巍峨正殿,瞬時便憶起宋淵說過蓬萊有隱仙祖師加持,她本是進不得的。沈魚這般尋思著,卻是愈想愈慌,只覺胸中似有重石把她的一顆心沉沉地往下拉……
“沈姑娘!”
沈魚聞得這聲呼喊回過神來,抬眼便見樊見純的身影從遠而至。沈魚此時雖是臉色沉沉,樊見純見著她卻似是十分歡喜。
沈魚見得他臉上笑意融融,不禁微微垂了眼道:“對不住……那日我把你一個人撇了在鎮上。”
樊見純聽得先是一愣,后來卻是撓了撓頭笑道:“我回到教中已是聽聞見源這時日來的所作所為了……他啊,主意向來大得很,你定是攔不住他的,是以也不必愧疚。”
樊見純說的本是實話,然而沈魚此時聞得“他主意向來大得很,你定是攔不住他”,只覺心口仿若被錘子沉沉地敲打著一般。
此時樊見純見沈魚臉色蒼白,嘴唇微顫,不禁上前虛扶了一下,問道:“之前見源說你被呂玄池打傷……我方才見到你,還道你是好全了。你怎么﹑怎么……”
沈魚聽罷此話,陡然握住樊見純手臂問道:“阿淵現下在哪里?是不是去把經書送給伊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