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沈魚從未與趙從炎見過,真論起來與他并無父女之情。但此番聽得他身死后仍在陽間浪蕩徘徊只為等一個在二十年前已故去的人。沈魚霎時間便想起與宋淵種種,鼻子一酸,雙眼已是紅了。
趙從炎見沈魚與沈舟神貌俱似,此時察覺她泫然欲泣,心中鈍痛,不意間便想抬手摸摸沈魚的臉。只沈魚驀地卻覺著一陣陰風刮面,待得定神一看,便見趙從炎的手從自己臉上掠過。
趙從炎見狀,訕訕地收回手。
沈魚忙斂了心神,吸了吸鼻子道:“你﹑你不必等她了……我還小的時候,阿娘就去了。”
此番趙從炎聞言,先是一怔,未幾卻低低地笑了兩聲。然而那笑聲聽起來卻比哭聲更為苦澀。
“她去了……這些年竟也不給我托個夢,她一定還恨我,是不是?”
沈魚聽得,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她說著頓了頓才又道,“我本來也不知道你的。阿娘故去后,是師父把我養大的。”沈魚如此說著,便同趙從炎說起自己幼時由鬼谷大仙撫養以及后來在扶風識得宋釗之事。
“宋釗,竟是他。那么……你是知道我同你娘親的事了?”
“只知道一些。”沈魚說著,想了想方道,“你適才問阿娘是不是還恨你,那你是不是做錯了什么事才招人恨?”
趙從炎聞言,嘆了一息,應道:“正如宋釗所言,我與你娘親是因宋連城尋鮫人才識得的。彼時宋連城欲登大寶,正是用人之際,我與宋釗便都投到他麾下。宋連城才智具備,卻因打小有喘鳴之疾,先帝便未曾看重過他。彼時宋連城以為先帝點長生燈之名去尋鮫人……暗里也盼著能得鮫人肉好治那頑疾。原來你娘親救過宋連城一命也頗得他看重,只他得知她是鮫人之后,怒不可遏,更把她囚禁起來。后來我同宋釗合計把你娘親救走……只經了這許多事,她便覺著這世道是人心不古,爾虞我詐。是以她便勸我不要再為宋連城做事,與她一道回南海避世。”
沈魚聽至此,不禁說道:“那你定是不愿意了。”
此番趙從炎聽了,卻是沉吟半晌,思海似仍沉浸在舊事之中,“……我讓她等我三年。”
“她不愿意等你?”
“她不見了。”趙從炎說罷長嘆一聲,再開口已是語帶哽咽,“后來我遍尋大周也沒再見到她,原來她早已經……”
沈魚見狀,默默地從袖中取出乾坤袋,然后把一畫卷取出,又在趙從炎眼前把畫展開。
“這畫是扶風郡王予我的。他說阿娘本來想把這畫送你……后來也不知何故,終究沒送出,卻落在他那里了。”
趙從炎聞言,雙眼定定地注視著畫里的紅衣姑娘,良久才喃喃道:“她從來不穿紅衣裳的。”
許是如宋釗所言,這畫的本是沈舟彼時待嫁之情。沈舟畫中寄意,宋釗領略得,趙從炎自然也曉得。
此時趙從炎見得畫像旁邊提的那幾句《柏舟》,只覺心口劇痛,似死還生,不禁顫聲道:“你心意未改,我也未變……你為什么不等我?”
“她不是不愿意等你,許是怕自己等不著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