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咋呼呼的,”傻柱端著銅盆從廚房出來,蒸汽在他眉梢凝成白霜,“再叫把冰花震下來,得用半天擦窗。”他把盆放在廊下,里面的熱水“咕嘟”冒氣,很快在雪地上燙出個圓坑。
周陽扛著木锨掃雪,锨刃插進雪層,發出“咯吱”的脆響。“小寒要冷十天,”他往雪堆上撒煤渣,“這路不墊墊,明兒準結冰。”
槐花趿著棉鞋跑出來,鼻尖凍得通紅:“周爺爺,我堆個冰花雪人吧!用窗上的冰花當帽子!”她伸手去揭窗臺上的冰花,指尖剛碰上玻璃,就被凍得縮回來,“好冰!像三大爺的算盤珠子!”
三大爺正坐在堂屋撥算盤,聽見這話探出頭:“你那小手別亂摸,冰花凍裂了,開春窗紙該漏風。”他扒拉著算珠,“傻柱,今冬的煤錢該結了,共三百二十四塊五,零頭抹了,給三百二。”
傻柱剛把燉肉的砂鍋坐上,聞言直樂:“您這算盤比賬房先生還精。昨兒張奶奶說您給胡同口王嬸算布料錢,連針腳都折算進去了。”
“那叫精細,”三大爺梗著脖子,“過日子就得精打細算。”他轉身從柜里摸出個布包,“給,這是你托我買的凍瘡膏,藥店說小寒擦最管用,十二塊八。”
張奶奶戴著老花鏡,在燈下縫棉襖,線團滾到槐花腳邊。“撿起來呀,”她笑著抬頭,“這棉襖得趕在大寒前給李爺爺做好,他那舊棉襖的棉花都板結了。”槐花撿起線團,看見棉襖里子繡著朵臘梅,針腳歪歪扭扭的。“奶奶,這花繡得像毛毛蟲。”張奶奶拍了拍她的手:“等你學會了就知道,針腳得跟著心意走,好看不好看在其次。”
許大茂踩著雪進來,棉鞋上沾著冰碴,舉著手機嚷嚷:“家人們快看!咱院的雪比隔壁胡同厚兩尺!傻柱燉的肉香飄三條街,剛王大爺托我問,能不能勻他一碗?”他把手機懟到砂鍋邊,“聽聽這咕嘟聲,不比飯店的燉肉差!”
“勻啥勻,”傻柱往灶里添了塊煤,“讓王大爺過來吃,正好李爺爺念叨他昨兒說的評書呢。”砂鍋蓋子被熱氣頂得“咔嗒”響,肉香混著花椒的麻味漫開來,槐花的肚子“咕嚕”叫了一聲,引得大伙直笑。
李爺爺披著張奶奶剛縫好的棉坎肩,坐在爐邊烤火,手里轉著核桃:“昨兒聽廣播說,小寒要防‘五寒’,頭寒腳寒腹寒背寒頸寒。”他指著槐花露在外面的腳踝,“快去把棉襪穿上。”
槐花吐吐舌頭,跑回屋套襪子,看見床底下藏著的雪團——是昨兒和許大茂堆雪人的時候,偷偷滾的,打算等三大爺不注意,塞他脖領里。她剛把雪團塞進袖管,就聽見許大茂在院里喊:“槐花快來!王大爺帶了凍梨,放冷水里拔著呢!”
拔凍梨的盆放在雪地里,冷水泡著黑黢黢的梨,不一會兒就結了層薄冰。王大爺蹲在旁邊抽煙,煙袋鍋在雪地上磕了磕:“傻柱這手藝,比他爸當年強。想當年他爸在食堂掌勺,小寒燉肉,半個胡同的孩子都扒著墻根聞。”
傻柱把燉肉端上桌,肥瘦相間的肉塊顫巍巍的,湯汁上漂著層紅油。“您嘗嘗這蘿卜,”他往王大爺碗里夾,“是周爺爺窖里存的,霜打了三回,甜著呢。”蘿卜吸足了肉香,咬一口直冒汁,槐花燙得直哈氣,也舍不得松嘴。
三大爺扒拉著碗里的肉,忽然停筷:“不對啊,這肉是前兒買的,十八塊一斤,加蘿卜調料,這鍋成本得五十,你給王大爺盛了大半碗,虧了虧了。”傻柱笑著把自己碗里的夾給他:“給您補補,省得夜里算賬睡不著。”
許大茂的手機響個不停,他舉著屏幕給大伙看:“家人們說要學燉肉秘方!傻柱,透露點?比如這冰糖放多少?”傻柱剛要開口,張奶奶搶話:“哪有啥秘方,就是火候到了,心誠了,肉自然香。”她給李爺爺盛了碗湯,“您慢點喝,這湯熬了三個時辰,火都沒斷過。”
湯鍋里的熱氣模糊了窗戶,映著外面的雪光,暖融融的。槐花啃著凍梨,梨肉冰甜冰甜的,和嘴里的肉香混在一起,說不出的舒坦。她偷偷瞅了眼三大爺,見他正跟王大爺討論評書里的英雄,趕緊把袖管里的雪團往深處塞了塞——等會兒趁他笑的時候,就……
正想著,周陽推門進來,手里拿著把凍得硬邦邦的白菜:“窖里的白菜凍了幾顆,正好剁餡包包子。”他看見槐花的小動作,眼尾彎了彎,沒說話,轉身往廚房去了。槐花的臉騰地紅了,趕緊把雪團掏出來,往窗外扔——正好砸在許大茂背上,他“嗷”一嗓子,引得滿屋子笑。
窗外的雪又開始下,細密的雪沫子飄在燈籠上,紅光照得雪都成了粉的。屋里的燉肉還在咕嘟,算珠聲、說笑聲、手機里的點贊提示音,混在一塊兒,像支沒譜的曲子,卻比任何調子都讓人心里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