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肢再軟些,走路的時候不能太快!”
“鞋子,鞋子藏起來!”
揚州春成教坊后院之中,一身艷紅的教坊媽媽楊三娘一手持著煙袋鍋子,一手拎著剛從柳樹上撇來的枝條,毫不留情的抽到了面前一個女孩兒的小腿上。
女孩兒被抽的一顫,眼淚花在眼眶里打著轉,愣是沒敢落下來。
后院入口的拱門處,掌柜春姐抱著臂,有些不耐煩的看著眼前衣衫襤褸的婦人,沒好氣兒的道:“瞧著了吧?平日里都是這么訓的,打不死,打不殘,就是受點罪。不過這人后受罪,以后可就享福了。我們春成教坊出去的瘦馬,還沒有一個不進高門大戶的,可都是賣出了個好價格。”
婦人手里牽著個容貌極為清秀的小姑娘,身上穿的破破爛爛,一張小臉也臟的厲害,但難掩其五官清麗,可見長大后一定是個美人胚子。
小女孩兒目露驚恐,死死地拽著她娘的手,怎么都不肯放開。
婦人的眼眶也紅了,許久之后似是一咬牙,狠著心看向春姐:“說好的,二十兩銀子。等我家二丫在你這兒學成了,出了教坊,賣的錢還給我三成。”
“這是自然。”春姐一翻白眼,將手中的煙袋鍋子在墻面上敲了敲,而后將目光移到了女孩兒的身上。
她眸中隱隱透出的滿意婦人看的分明,便將女孩兒將春姐面前一推。
女孩兒死死地咬著唇瓣,回頭看一眼親娘,再看看春姐,許久之后卻是垂下了眸
子,任由春姐打量著。
春姐眸中透出欣賞,用銅制的煙桿輕輕挑起了女孩兒的下巴,輕笑道:“倒是個懂事的孩子。就是名字俗了點。”
“劉家姐姐,給孩子改個名兒吧。改了名,我這兒收了她,你去賬房處支銀子就是了。我額外給你加五兩,你留著回鄉下,以后還能給你小兒子說個媳婦。”
婦人咬著牙,賣女兒的感覺自然是不好受的,可她沉默許久,也只輕輕道:“婦人不識字,您看著給一個吧。”
春姐挑了挑眉,仔仔細細的觀察了女孩兒的面相,沉吟許久——
“前兒有個丫頭賣出去了,她爭氣,讀書識字樣樣精通,進了知府大人的府里做小妾,出門子之前給自己改了名兒。”
“她從前的名兒就你來用吧,也算給你添點兒福氣。”
“就叫……宿云。”
……
“這兒以后是你睡覺的地方,你跟新來的那個眠柳一起,你倆住一間。”
小宿云被春姐的奴婢小燕帶進了后院的一座倒房內。
宿云抱著自己薄薄的毯子,眸光怯生生的打量著屋內。
屋里干干凈凈的,還擺著不少古玩,兩張拔步床安放在屋中的兩間配屋了,一南一北,中間一個小小的正堂,放著一張紫檀花桌。
她沒見過這么好的屋子。
從前在家的時候,都是睡炕,窩在娘親懷里,雖然簡陋,但也溫暖。
“注意著些,屋子里頭的東西若是打壞了,仔細你們的皮!”小燕一橫眉,惡狠狠地
說道。
這廂剛說完,那邊春姐領著個嬌俏的小姑娘進來了。
小姑娘神情好奇,沒有宿云的膽怯,身上也穿的齊齊整整,還是春姐親自牽著進來的。
瞧見宿云抱著毯子站在哪兒,春姐起了逗弄的心思,站定沖著宿云一招手,笑呵呵的道:“宿云,來。”
宿云反應了好一陣兒,才明白過來是在叫她,思索了片刻,忙沖著春姐跑了過去。
阿娘說,賣了她,是為了讓家里有口飯吃。
她不能有怨言,更不能不聽話,否則,就白被賣到這兒來了。
“掌柜的,安。”
宿云學著今日才看的小燕行禮的方式,沖著春姐行了個蹩腳的萬福禮。
春姐饒有興致的瞧了一會兒,這才輕哼一聲道:“算是個上道兒的。你來,我同你說,這就是眠柳,以后你倆就是一對雙兒,明白了嗎?”
一對雙兒……雙生胎的意思嗎?
宿云有些不解,春姐見狀輕笑:“以后你就明白了。”
安頓好了眠柳,那兩人就走了。
眠柳似乎比宿云更活潑些,也不怕人,來頭似乎也不小。
那邊小燕剛關了門,眠柳就笑嘻嘻的湊了過來。
宿云剛把自己的毯子墊到了床上,還深深地嗅了口上頭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