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翦死了,王氏沒有發喪。實際上王氏府邸已經落敗了。
參與謀反的人被處斬了,曾經犯罪的人被定罪了。剩下家世清白的,大多是王氏的旁支,平時不受王翦重視,因此沒什么權柄,連犯罪的機會都沒有。
現在他們唯恐王翦的死會有余波,再牽連到他們。因此僅剩的余族開始分家,變賣財產。
王氏大宅用很便宜的價格賣出去了,然后分掉了金子,剩下的人便如同灰燼中的火星一樣,被風一吹,四散飄飛,然后隱藏在黑暗中,誰也找不到他們了。
諾大一個王氏,一夜之間,舉族破滅了。
而王翦的長子,王賁還活著。
他確實沒有參與謀反,但是畢竟知道王翦與王恒的謀劃,所以屬于知情不報。同樣由于戰功卓著,王賁沒有被處死,而是被發配到西域,開發邊疆。
臨刑前,王賁造訪商君別院。
李水大大方方的接待了他。
王賁現在的身份,還是囚犯,由兩個小吏看管著。
見到王賁之后,李水微微一笑,風輕云淡的對兩個小吏說道:“你們退下吧,去飲一杯酒,吃些東西,量王賁也不敢動我。”
小吏看了看謫仙的全身盔甲,以及身邊站著的二十多個護衛,覺得確實夠安全了,于是應了一聲,去吃東西了。
李水好奇的問王賁:“王將軍,為何要見我?”
王賁淡淡的說道:“在下是來謝你的。”
李水挑了挑眉毛:“謝我?”
王賁嘆了口氣:“王離身死,多半是因為咎由自取。我王氏功勛卓著,在朝中如日中天。這孩子被這些虛幻的景象迷惑了心智,驕奢淫逸,待人輕慢。性情如火,暴躁無比。他因賭命而死,我不怪你。”
“至于我父親,人心不自蛇吞象啊。聽信了王恒的話,想讓我王氏重新執掌權柄。我早就知道會有這一日。因此,也不意外。”
“這兩件事,與你脫不開關系,但是細細想來,又不能怪你。”
“而你曾經向陛下建言,從輕發落。否則的話,我父親不可能留下全尸,我王賁也不可能活著。王氏全族,恐怕會雞犬不留。因此,我來向你道謝。”
李水一臉古怪的看著他,然后點了點頭:“不用謝。”
王賁微微一笑,轉身就走了。
旁邊的匠戶小聲說:“大人,此人來道謝,恐怕不懷好意啊,不如斬草除根。”
李水搖了搖頭:“不必了,他已經心如死灰,沒有威脅了。”
匠戶納悶的問道:“大人如何得知?”
李水說道:“他的眼神,我見過。”
匠戶一臉茫然。
李水笑了笑,王賁的這種眼神,李水確實見過。那是在后世,有一些深山之中,簡陋的小廟里面。那里有一些看淡世間的老僧,對一切都漠不關心。
王賁的眼神,就和那些老僧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