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調查,便沒有發言權。
心里存著事,脫離溫柔鄉的王迪,起了個一大早,凝神定心打了幾圈太極拳以后,便離開了長壽宮趕至御書房內。
他一發話,從古至今,那些涉及到育嬰福利機構的相關記載,未出一個時辰,便已按照朝代順序,整整齊齊碼放在了天子案前。
周禮地官大司徒篇有云以保息六養萬民,一曰慈幼,二曰養老,三曰振窮,四曰恤貧,五曰寬疾,六曰安富。
所謂“慈幼”,即“謂愛幼少也”。
瞧瞧,先秦之前的周朝,早在兩千多年以前,人家已經將“慈幼”放在了社會福利救濟之首。
可惜了,在王迪看來,嘴里天天念叨著應當遵循周禮的文臣們,對于救助嬰孩這一微弱群體的重視程度,遠不如他們嘴上說得那樣好聽。
快速翻閱著史書資料,王迪忽然發現,歷朝歷代撫育嬰孩的慈善機構,竟多是由帝王主動發起的,而非是由那些心懷天下的臣子們應當主動提出來的仁政。
從先秦至漢末,官府的慈幼措施,主要在于通過頒布政策給予底層百姓一定的育兒補助,又或是鼓勵宗族、鄉鄰等親近之人,對無依無靠的嬰孩施以援手。
直至“佞佛”的南朝梁武帝蕭衍時期,就是這么一位活活被餓死的帝王,人家當初可是抱著“孤幼有歸,華發不匱”的目的,在京師設立了既能收養嬰孩又可贍養老人的孤獨園,算是首創了極具福利性質的專業機構。
當然了,王迪估么著,設立孤獨園,八成是信佛已經到了走火入魔地步差點整出佛國的蕭衍,為了積攢所謂的功德,才弄出這么一個救濟老弱病殘、普度天下眾生的福利機構。
然而不管怎么說,對于那些被遺棄的嬰孩而言,此舉絕對稱得上是再造之恩。
而且,自打這先例一出,往后的朝代,當朝天子為了彰顯自己的仁德,陸陸續續地開始辦起了類似的慈善救助機構。
武則天長安年間,依舊是因為佛風盛行的緣故,出現了受官府監督,實際確實由寺院主持經營的悲田養病坊。
悲田,佛門術語,意為施貧。
最令王迪感到震驚的是,這個集合了儒家仁愛思想和佛門普度眾生思想于一體,有著矜孤恤貧、敬老養老功能的慈善機構,其救濟對象,竟然不僅僅只限于老弱病殘群體。
連阿貓阿狗這些小動物,都具備得到布施救助的機會。
這一發現,當真有點震驚了王迪的三觀。
距離當下大明朝八百年前的唐朝啊,在人都照顧不過來的封建時期,竟特么連動物收容所都整出來了。
對此,繼續翻閱著檔案的王迪,搖了搖頭嗤笑一聲過后,也不知該說些什么好。
到了宋代,棄子、溺嬰之弊,便已是到了屢見不鮮的階段。
按照史書上的記載,再對比現在的大明朝,王迪覺得,在棄子溺嬰這件事上,儒家理學盛行的宋朝,差不多算是達到了歷史峰值。
長江以南的地區,絕大多數的鄉村百姓,受限于溫飽這一類的根本原因,每家每戶通常只會養活兩男一女三個娃。
在沒有避孕措施的前提下,一旦家中嬰孩超過了這一數量,那么毋庸置疑,殺嬰尤其是殺女嬰這回事,不說家家戶戶都干過這事吧,至少也有超過三分之二的比例
辦法嘛,很簡單。
將嬰孩死死按入冷水盆之中,待幾聲呻吟過后,這么個“小麻煩”便算輕而易舉地解決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