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溪欣微不可聞的嘆了一口氣:“本就不是花期,又何必強迫它開花。”
“年年花期年年花開,可是你,卻只有現在才會在這里。與其滿院寂寞花開無人欣賞,這花估計也是愿意為你而開的。”無邪側過身子對著政溪欣,然后將拂了拂她被風吹亂的頭發。
許是太久沒有遇見過值得開心的事情,政溪欣想要笑的時候,卻發現只能夠僵硬的勾勾唇角,帶著無奈與苦澀。開心大笑,似乎已經離她太遠了。將手掌反轉過來,原本躺在手心的花瓣飛舞,墜地,寧靜無聲。
便是再美麗,也逃不過凋亡的命運,最終只能歸于塵土。
“落紅不是無情物……”政溪欣想要往前走幾步,和無邪拉開距離,卻看著被紫藤花瓣鋪滿了的地面,不忍踩上去。忽然,她好似想起了什么:“說來,我竟忘了道一聲恭喜。如今你從前的心愿終于達成,想必最近自然是如意的吧……”
“如意還差點……”無邪徑自往前走了幾步,他的聲音隨風飄散:“距離達成還要有些日子。”他的身形在那一株紫藤前停住,而他面前,放著一張古琴,仍是當年的那一張。
兩人俱是無言。無邪坐在矮凳上,手一拂,琴音飄蕩在空氣中。一切都仿佛與當年一樣,卻又不一樣了……當年的黑衣,如今的龍袍,兩人的身份,俱是天差地別的變化。也終究,背道而馳,愈行愈遠。
琴聲清幽,聲聲入耳,政溪欣只覺得流年如夢。無邪的琴藝還如當初一般,一撥一挑之間,聽者如聞天籟。
熟悉的琴音,聽的政溪欣眼角濕潤。仍然是這處院子,仍然是滿院的紫藤,仍然是無邪和她……一切都似乎和從前一樣,卻又不復當初了。透過撫琴的無邪,政溪欣仿佛還能看到當初在這紫藤下翩然起舞的自己……
可惜如今,也只能想想了。現在的政溪欣,便是再穿上從前的那一件紅衣,便是那件紅衣鮮艷未褪……她卻也無法再舞的起來。更別說,就算她的身子沒有出問題,如今的心境,怕是也與從前相差甚遠了。
琴邊還放著一直竹笛,似乎是為政溪欣而準備的。她默默的走了過去,纖手執起竹笛,放在了唇邊。
就如同當初她為了吸引墨千傲而吹奏的那一曲,只是其間卻添了太多的悵惘。
一琴一笛,默契非常。兩人似乎都沉浸在這相合的樂音中,直到一曲終了,政溪欣放下了笛子握在手中,而無邪的手也還放在琴弦上。久久,兩人都沒有出聲,不愿打破這難得的寧靜。而政溪欣抬頭看著這一片紫藤的天空,似乎所有的惆悵都可以暫且擱置。
盡管她和無邪見面仍是極少,政溪欣卻敏銳的發覺無邪的身體似乎比以前差了許多。或許也并不是政溪欣敏銳,而是有幾次無邪的臉色實在過于蒼白。
她再一次住回了那個院子,紫藤依舊。而直到住進去之后,政溪欣才知曉,那就是無邪登基新修建的寢宮,同心殿。
而她住的這一處喚作紫蓮苑,位于同心殿的一個角落,原本并不怎么打眼。只是新皇登基之后,尚且沒有立妃,有官員上書選秀,也被無邪駁斥了。因此這同心殿住進來的唯一一個神秘的女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關注。
上至百官,下至宮女,無不對政溪欣好奇得很。只是政溪欣自從搬來紫蓮苑之后,便極少出門。身子越來越差,大多的時光她都是躺在床上,或是靜坐于院中看著落花,一坐就是一整日。
偶爾朝事不忙的時候,無邪會來看她。只是兩人之間的話總是不多,大多的時候,都是無邪彈琴,她則默默聽著……這成了兩人之間僅剩的和諧。
除此之外,政溪欣不知道應該怎么對待無邪才合適……反正不逆著他的意思,總歸是沒錯的吧?
而無邪來紫蓮苑的時候,總歸是美好。他從不逼她什么,沒有了利益,也沒了算計,只安安靜靜的,倒也有了發自內心的溫暖。
秋日的陽光已經不再熾熱,余下溫暖。而斑駁的陽光透過紫藤的枝葉落在無邪身上,卻顯得他裸露出來的肌膚幾近透明,絲毫沒有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