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冽記憶回籠,腦海里,母妃作畫的場景猶在眼前。
那時他只知母妃喜作畫,卻不知竟有這盤功底。
“大人再看這梁柱上蟲蛀的孔洞,是用焦墨點染,金絲楠木填補的痕跡則以金線勾勒,菱形窗欞的漏光都能描繪的栩栩如生……”
老者已然不知看過這畫作多少次,每次看都會忍不住發出贊嘆,“大人往上看這廟宇上的瓦當,問魚先生是按春綠秋紅的時節變化,用沒骨法鋪染,當真妙極!”
“這是……”
畫卷中,寺廟山門兩側蹲著一對石獅,雖不及尋常石獅高大,卻自有威嚴。
“這對石獅也是以枯筆焦墨勾勒,大人看!”
老者說的越來越起勁兒,“這里輪廓邊緣刻意保留飛白,用以顯現石獅歷經風雨侵蝕的斑駁痕跡,而此處留白,則是營造出光影交錯的立體感,問魚先生真乃大家!”
“這是什么?”裴冽指向石獅口銜之物,目色陡深。
老者并未覺察出裴冽神色有異,“是塊玉牌,寓意吉祥。”
顯然不是!
裴冽一眼認出,那是他此前叩在郁氏墓地石牌坊上的玉牌,是外祖父留給他的玉牌,意在讓他到古墓尋一線生機,怎么……
會在母妃的畫卷里!
玉牌有兩塊?
“不對……”裴冽仔細端詳石獅口銜的玉牌,的確是外祖父留給他的,一模一樣!
“草民知一般石獅口含夜明珠,但問魚先生這般安排,自然是別有寓意,倒也不能稱之為不對。”哪怕你是拱尉司司首,也不能說問魚先生一個‘錯’字!
裴冽沒理老者誤會,“敢問,你認得問魚先生?”
“不知司首大人為何問起這個。”老者有了警覺之心。
裴冽知老者心存芥蒂,解釋道,“宮中有幅問魚先生的畫卷,不知真偽,本官特來此處,想請問魚先生入宮甄別。”
老者,“那只怕要讓大人失望了。”
裴冽不意外,母妃已逝,他如何請得來。
“怎么?”
“問魚先生失蹤了。”老者似乎對此事耿耿于懷,說話時,表情變得極為沮喪又透著無盡的遺憾跟惋惜。
裴冽微挑眉,“失蹤?”
老者話多,便從他初識問魚先生開始講起。
起初老者只是一個街頭給人作畫的窮苦書生,一輩子不曾娶妻,亦無子。
日子過的有一日沒一日。
“忽然有那么一天,一個戴著冪笠的女子找到我,要我替她賣畫,每幅畫賺取的利潤我們五五分成。”
裴冽不解,“為何是你?”
老者也說不清楚,“許是上天憐愛。”
裴冽不以為然。
老者繼續道,“這皇城里多的是懂行的人,草民才將問魚先生送過來的畫掛起來,立時就有人出了高價,草民那時也是沒見過世面,一百兩銀子就把畫給賣了,沒成想那人轉手賣了一千兩。”
裴冽,“……”
“草民將此事原原本本告知問魚先生,她一句責怪也沒有,甚至反過來安慰我。”
老者眼眶微紅,“自那之后,問魚先生每隔幾日就會送來一幅畫作,草民也慢慢學會經營,就有了這間九藤書齋,說起來,那時的九藤書齋還沒資格進駐金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