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東郊別苑,裴冽乘車回到皇城,忽然想到素枝與他提的那樁事,便叫車夫駕車去金市。
正值午時,金市熱鬧。
馬車停在一家書齋門前,裴冽走下馬車,抬眼望,一座飛檐鎏金的樓閣映入眼簾。
朱漆門楣懸著
“九藤書齋”
的燙金匾額,門前兩尊漢白玉石獅栩栩如生。
與別的商鋪不同,九藤書齋外面并無吆喝的小廝,裴冽舉步而入,迎面是用整塊青玉雕琢的屏風,上面以金絲勾勒‘千里江山圖’,云霧繚繞處嵌著細碎的珍珠。
裴冽駐足,觀整座書齋,裝潢奢華無匹,整個地面皆由金磚鋪砌,每塊磚上都刻著纏枝的蓮花,接縫處填滿碎銀,四壁以檀木為底,上面蒙著矜貴的鮫紗,紗布上繡著絹畫,皆是名流畫作。
“有人?”
作為拱尉司司首,裴冽時常來金市,卻是第一次來這九藤書齋。
出現在裴冽眼前的,是一位老者。
老者滿頭銀發,身上穿著月白緙絲的長衫,衣襟處用金線繡著纏枝的蓮花,與地磚上的蓮花如出一轍,腰間懸玉,一派道骨仙風。
“裴司首?”
老者見來人,略微驚訝,“不知裴司首來草民這小店,是看中了哪幅畫?”
拱尉司名聲在外,裴冽突然出現在九藤書齋,確實讓人心慌,是以老者聲音帶著些許忐忑,他自認沒干什么作奸犯科的事,但也不敢保證是同行傾軋,誣陷他。
“這里可有問魚先生的畫?”
聽到‘問魚’二字,老者忽的愣住。
見老者一時不語,裴冽蹙眉,“沒有?”
“有,自然是有。”
老者恢復常態,微微笑道,“只是好久沒有人同草民提起問魚先生了。”
裴冽由老者引路,上了二樓。
一樓為畫作,二樓則是書法。
裴冽經二樓時掃了一眼,排列整齊的博古架上,陳列各種文房四寶,最顯眼的當屬最中間那一套,綠色端硯上天然形成的紋路恰似游魚,筆桿由象牙雕刻而成,纏繞著金絲鑲嵌的綠松石,就連鎮紙都是一整塊冰種翡翠。
老者并沒有在二樓停留,而是繼續往上走。
裴冽不語,跟在身后。
三樓裝潢與一二樓無異,可以說更甚。
視線里,三樓正中央擺放著一張嵌螺鈿的檀木長案,案上鎮紙亦是整塊的冰種翡翠,雕成臥牛形狀。
因為建筑的原因,三樓并沒有一二樓那么大,但對于金市這種寸土寸金的地方,老者卻只在三樓擺了一幅畫卷,則顯得過于奢侈。
“裴司首這邊請。”
老者將裴冽帶到長案前,“司首且看,這就是問魚先生的畫作。”
裴冽垂目,所見,竟是一座寺廟。
僅僅是一座寺廟,并無他景。
但從縈繞在臺階上的薄霧看,寺廟當在山間。
寺廟雖是外觀,卻能透過那扇門看到里面的景致。
“容草民向裴司首一一講解。”
老者看向畫卷,“問魚先生畫功堪稱當世一流,此畫以枯墨皴染,檐翹角如欲飛玄鳥,大人往里看,彌勒佛的輪廓是用金粉細細勾勒,佛掌間數寸厚的香灰,是以赭石層層暈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