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佑庭懂。
當年德妃私通侍衛懷下孽種的事在坊間傳開,立時出現多個版本,有說德妃在入宮前便與侍衛兩情相悅,是皇上棒打鴛鴦。
也有更荒誕的版本,說皇上能力差,德妃這才借腹生子以鞏固地位,這個版本到最后衍生成皇上根本不行,那些皇子沒有一個是親生的。
一時間,給皇子找親爹的荒誕言論在皇城大街小巷甚囂塵上。
直至刑部殺了幾個典型,謠言止。
若案子重啟,后宮爾虞我詐又不知道要傳成怎樣不堪的模樣。
即便,的確不堪。
“老奴也覺得,九皇子此事辦得唐突。”
齊帝瞧著龍案上的奏折,突然笑了,笑容底下,龍目閃出銳利精光,“你忘了夜鷹鷹首的話了?”
俞佑庭不能一直裝傻。
他心里早就猜到裴冽為何敢這么做,依舊故作思量,爾后恍然,“九皇子如此行事,是因為他手里有地宮圖?”
“是啊!”
齊帝并沒有表現出憤怒樣子,龍體緩緩靠向龍椅,唇角微勾,“他敢替德妃翻案,敢以自己小小齊王的身份與皇后及太子作對,說明他有足夠讓朕偏向于他的底氣,那底氣除了地宮圖,還能是什么?”
俞佑庭心中疑云更濃。
彼時傳裴冽有地宮圖時他就不以為然,墨重曾說郁祿不是血鴉,那裴冽因何會有地宮圖?
他從哪兒找到的!
“那德妃的案子……”
“讓他審。”
齊帝目深,“玄冥手里有三張,他手里有一張,只要他肯把四張地宮圖原原本本交到朕手里,朕便由著他,公公正正的審。”
俞佑庭震驚,“四張?”
“他敢動大齊國母,就要拿出相應的誠意。”
俞佑庭忍不住多問一句,“倘若……倘若當真是皇后誣陷德妃,皇上難不成……”
見齊帝看過來,俞佑庭撲通跪地,“老奴多嘴,求皇上恕罪!”
“一個皇后,換四張地宮圖,不值?”
“老奴不是那個意思……”
“朕知道你不是那個意思,起來罷。”
待俞佑庭站起身,齊帝悠悠然開口,“周古皇陵的寶藏,遠比一個太子的廢立更能讓朕的江山磐石永固,萬世無疆。”
龍案旁邊,俞佑庭垂在袖子里的雙手驟然收緊。
齊帝目光突然變得凌厲,他再度跪地,臉色煞白,“老奴什么都沒聽到!”
“緊張什么,朕也沒說一定要改立太子。”
齊帝視線又一次回落到奏折上,“那就擬個旨,讓刑部審罷。”
俞佑庭小心翼翼抬起頭,“此案不設副審?”
“案子重要么?”
被齊帝反問,俞佑庭當即磕頭認錯,之后起身畢恭畢敬退出御書房。
御書房安靜下來,齊帝闔起案上奏折,不經意抬頭間,正看到對面墻上懸著的《千峰圖》,郁妃所畫。
他已經不知道自己看過這幅千峰圖多少次,每次看,腦海里都會浮現郁棠的身影。
很美的女子,也很善變。
時爾喜靜,時爾喜動,就像這千峰圖中流轉的霧靄,瞬息萬變,叫人琢磨不透。
直到現在他都不明白郁棠為何會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