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榜日,旭日初升。
貢院門前廣場,早已被洶涌的人潮擠得水泄不通。黑壓壓的人群一直蔓延到幾條街外。世家仆役、寒門親友、看熱鬧的百姓、各方勢力的眼線……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著貢院那兩扇緊閉的朱漆大門,空氣中彌漫著令人窒息的緊張與期待。
“時辰到!放榜——!!”
隨著禮官一聲穿透云霄的高喝,貢院沉重的大門緩緩向內開啟。八名身材魁梧、身著大紅號服的衙役,合力抬著一卷覆蓋著明黃綢緞的巨大金榜,步履沉穩地走出。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衙役們將金榜高高舉起,在無數道灼熱目光的注視下,猛地將那明黃綢緞掀開!
耀眼的金光迸射!巨大的榜單在晨輝下熠熠生輝!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被無形的力量牽引,瞬間聚焦到那金榜最頂端、最尊貴、最耀眼的三個大字上!
【恩科殿試金榜】
【一甲第一名狀元及第——陳拓!】
陳拓?
短暫的死寂!如同無形的巨手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嚨!這個名字陌生得如同天際塵埃!無論是盤踞東凰多年的趙錢孫李各大世家,還是消息靈通的各路行商,甚至那些來自帝國各地的舉子本身,都對這個名字茫然無措!
不是趙家的麒麟兒趙文軒?不是錢家重金延請的西席高徒?不是江南文壇領袖的得意門生?不是任何一個他們熟知、押注、寄予厚望的“種子”?
陳拓?哪里冒出來的陳拓?!
“查!給本公子查!這陳拓到底是哪路神仙?!”人群后方,被家丁護擁著的趙文軒臉色煞白,風度盡失,一把抓住身邊管事嘶吼,聲音尖銳得變了調。他可是被家族寄予厚望,視為此次奪魁熱門的人選!如今竟連三甲都未入!
“陳……陳拓?”幾個寒門舉子互相張望,眼中先是茫然,隨即猛地爆發出難以置信的狂喜,“是……是北境來的那位陳兄!和我們同住破廟的陳拓兄!”他們的聲音因激動而顫抖,帶著哭腔。
就在這片驚濤駭浪般的死寂與喧囂中,人群如同被摩西分開的紅海,自發地讓開一條道路。
一個身影,踏著初升的陽光,從人群深處緩緩走來。
他穿著那身洗得發白的粗布葛衣,袖口和膝蓋處的補丁在晨曦下清晰可見。腳下是一雙磨損嚴重的舊布鞋,露出沾著泥點的腳踝。他身上沒有任何值錢的佩飾,只有腰間懸著一枚不起眼的青玉牌,那是李辰安給他的怕他被人所害,玉牌他加了陣法,可以保護陳拓。
陳拓身形瘦削,面容因長期的困苦生活而顯得黝黑粗糙,如同北境荒原上飽經風霜的巖石。
但此刻,他挺直著脊梁,一步一步,走得異常沉穩。
他的眼神清澈明亮,如同凍土深處不滅的星火,穿透了周遭無數道驚愕、不解、鄙夷、嫉恨、狂喜的復雜目光,平靜地投向那金榜上高懸的、屬于自己的名字——狀元及第,陳拓!
沒有狂喜失態,沒有涕淚橫流。
只有一種歷經萬般磨難、最終憑手中之筆、胸中塊壘鑿開命運堅冰后的坦然與沉凝。
那是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力量,一種洗凈鉛華、返璞歸真的光芒!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世家子弟人群中終于爆發出崩潰般的尖叫。
一個錦衣華服的青年指著陳拓,臉上肌肉扭曲,“一個流民!一個賤人!他懂什么圣賢文章?他識得幾個大字?定是舞弊!是李辰安那瘋子為了打壓我等世家,弄虛作假!我等不服!要徹查!要驗卷!”
“對!舞弊!”“賤民豈能登頂!”“還我公道!”幾個心高氣傲、名落孫山的世家子跟著鼓噪起來,試圖煽動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