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媽媽見著顧承璟對白舒童唯命是從,視線隨著,等人出去了,轉頭立馬關上了門,上了木鎖,對白舒童說,“他這樣子得趕緊回南京,這失憶可大可小,說不定是一輩子呢!而且還完全排斥生人。這腦子怕不是從飛機落下來撞壞了。”
白舒童答,“我知道的,讓他吃著中藥調理著的。”
“你知道?那都多久了,還在這偏僻又鳥不生蛋的地方待著,我吳媽媽可憐過你,幫著你許多了,當時還讓你去顧公館見他最后一面,讓你跟著他的喪事。你不能還這般貪心。”
“剛好趁著他沒了記憶,不用同你糾糾纏纏的,你趕緊就走了。我帶著他回南京就行。”
“你都不知道現在白家因為你散得不成樣子了,在外人面前說撐得過去,但是變賣了許多家產,會不會破產了都難說。顧家老爺子雖然也幫著,可怎么說沒有點親戚關系,名不正言不順的。當初你還推了顧家那么一大筆的善后費,主家兩個人不打你一頓算是好的了。”
“你要的供詞紙,我托管在了昆明一戶可靠的旅社里,拿上了,你趕緊走吧,別再添亂了。”
白舒童靜靜地聽著吳媽媽這不行那不能的話,又聽了白家商號運營不善還怪她頭上來,她嘴邊冷笑了下,那些暫時被壓下的舊時記憶又翻涌回來,她本來安安穩穩地做著打算,現在冷水潑過來,將她兜了個清醒。
也不得不提前面對了。
她拉著長凳,坐下。
眼里定定看著絮絮叨叨的老媽子。
這一年多來,吳媽媽鬢邊白發都多了不少,可見白公館也正如她所說的那般不如從前。
應該有很多的操心。
“吳媽媽,我感激你之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你不是能做主的人,我不同你吵那么多。顧承璟記現在不得事,離不了人,我不可能會放手,而且現在西邊打著土匪,賊子匪寇在周邊流竄著很不安全,他不能現在回南京。他的命撿回來了,不能白白再丟。”
“我和他,以后要如何,你讓白斯言來同我說。”
話里嚴肅,長睫下的烏圓眸子冷冽不比顧承璟少。
白舒童穩穩坐在四方桌上。
吳媽媽辨著眼前人,眨了眨泛黃的眼珠子。
不知道在外奔走了快兩年的人是怎么度過的,但是在那些馬夫里提起她,很多人知道,知道她一年里穿梭惡劣環境,爬高山涉深水,跟著一個馬幫老大走遍安寧州的大小部落,尋一個不存在的丈夫,更知道她在紅河上辦了廠,是個不得了的女老板。
放在從前,提起以往她的那些把柄,她總委屈彎眼,現下卻落落大方而坐,仿佛談著件吃湯小事。
對啊,還聽說,她現在可是馬老大的義妹。
這是,有了大靠山。
就要同她談判是吧。
但,這些不就是狐假虎威嘛,還趁著顧承璟拿捏在手上,就要同她講條件了。吳媽媽一路來,風平浪靜,還見著軍隊往西邊回來,沒見著有什么土匪。
怕不是聽她要帶走顧承璟了,就給她瞎編理由吧。
白斯言可是吩咐了。
若顧三還活著,就要不惜一切帶回去,根本容不得白舒童插半點的手。
馬先明從外頭回來,搖搖擺擺進了院子,領來了阿普姐姐做的竹酒,喊著白舒童出來喝,見著門都關著。
他大力拍,中氣十足地喊,“舒童妹子,聽說你這里來了客人,我帶酒來了,一起喝啊。”
門口蹲著的幾個馬夫和轎夫常年在云滇做勞力,都是熟面孔,認識馬先明,脫了帽子同他打招呼。
在屋子里談得互不相讓的兩人開了門。
吳媽媽見著這穿著一身暗藍色披風的粗漢子,大咧咧地走進來,毫不客氣地就坐在了屋內長凳上,單腳還有泥,就踏了上去,手搭在了上頭。
很是粗獷。
印象先不好。
而馬先明見著來人是個大娘。
他直言不諱,“掃興啊,是個老娘們,那這酒會不會喝啊。”
借著來客人,幾日沒聞到酒味,想開個戒,難免失望。他朝人晃晃竹酒筒子,放在桌子上,問,“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