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回去不行的!這個天……”李向南搖搖頭,心里頭憂心妻子回家了沒有。
“向南!”幾人說著話,林衛民從屋里提著大雨衣出來,跑過來給他掖在后車座,“拿著吧,萬一下雨就穿上!你喝了酒,騎慢一點!到家給我們來個電話!”
“好!”李向南揮揮手,“都別送了,我走了!晚上我沒喝多!都回去吧!”
說完,他朝眾人笑了笑,跨上車便急匆匆離去。
“走吧!”林慕魚一手一個,拉著兩個不舍的妹妹回家。
說來運氣還好,一路風馳電掣的趕回家,天上的云還在醞釀著暴風雨,并沒有下下來。
妻子秦若白在屋里點著燈,早已回家了。
李向南松了口氣,進門把穿好的雨衣脫了,就光著膀子,只穿了條洗得發白的大褲衩,端著臉盆,準備去院里棗樹底下沖個涼,壓壓心頭的燥熱和身上黏糊糊的汗。
堂屋里還亮著燈,昏黃的光暈透過門簾子縫隙漏出來,映著他媳婦兒秦若白柔和的身影。
她正坐在燈下,手里拿著件李向南白天穿過的的確良白襯衫,就著燈光細細地縫補袖口脫開的一點線頭。
燈光在她低垂的眉眼上鍍了一層溫潤的光澤,顯得格外嫻靜。
“若白,”李向南沖了一身涼水,舒坦了不少,把盆放在青石板上讓妻子幫忙給自己舀點水,一邊搓著肥皂,臉上帶著點如釋重負的笑意,一邊道:
“楚喬和幼薇,因為三方合作的事情,股份配比雙方不妥協,還吵了架,晚上我專程去了一趟,請教了林伯父,把兩人的分歧聊妥了。”
秦若白抬起頭,手里針線沒停,溫聲問:“哦?林伯父給拿主意了?怎么說的?”
她聲音不高,像夏夜里一縷清涼的風。
“嘿!”
李向南咧嘴一笑,帶著點得意,又有點被林家老爺子智慧折服的感慨,“老爺子這招,高!實在是高!”
他倚在門框上,把林建州那“心意股”的妙計,唾沫橫飛地給媳婦兒學了一遍。
從怎么把姐妹倆那份“不要”和“白給”的心意收攏,到怎么成立基金支持丁香廠,說得眉飛色舞。
秦若白聽著,嘴角也慢慢彎了起來,眉眼也充滿著笑意。
她放下針線,拿起旁邊晾著的蒲扇,輕輕給李向南扇著風:“林伯父到底是老革命,想得通透。這樣好,情分歸情分,生意歸生意,兩不耽誤,還做了好事。也省得你夾在中間,左右不是人。”
她頓了頓,眼波流轉,帶著點促狹的笑意瞟了自家男人一眼,“不過,向南,你這‘債主’的帽子,怕是戴得更牢靠嘍。”
李向南被她看得老臉一熱,梗著脖子:“咳!債多不壓身!咱行得正坐得端,怕啥!”
話雖這么說,可被妻子這心知肚明的話一說,心里頭那點被林家姐妹情意燙著的微瀾,還是悄悄蕩了一下。
兩口子正說著話,窗外猛地一亮,一道慘白的閃電撕裂了黑沉沉的夜幕,緊跟著就是咔嚓!
一聲驚天動地的炸雷,仿佛就在頭頂炸開!震得窗戶紙都嗡嗡作響。
緊接著,黃豆大的雨點噼里啪啦地砸了下來,打在院里的青磚地上、瓦片上,瞬間就連成了片,發出震耳欲聾的嘩嘩聲。
憋了一整天的暴雨,終于兜頭澆了下來。
“娘嘞,我狗運氣是真好!正好洗好了!”
李向南把臉盆、肥皂一收,趕緊跑進屋里,想要關門。
涼氣裹著土腥味兒猛地灌進屋里,李向南趕緊縮回腦袋:“嗬!這雨,夠勁兒!”
他剛把大門關上,大背心大褲衩剛剛換上,門口突然傳來一陣急促又瘋狂的拍打聲!
“嘭!嘭!嘭!嘭!”
那聲音又重又急,還夾雜著一個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穿透嘩嘩的雨幕,直直扎進耳朵里:
“李大夫!李大夫!開門啊!救命!救命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