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曉藝裹緊被子背過身,心跳聲震得耳膜生疼。
直到晨光染白窗簾,才迷迷糊糊夢見有人輕輕拂開她額前碎發。
周齊在沈城和浦東的工行網點間往返時,發現個詭異規律:每次帶著旅行包跨省回來,存折里的數字就會像魔術般翻倍。
當賬戶余額飆到七位數時,他果斷收手——再這么頻繁倒騰國庫券,怕是金庫警報都要被他刷爆了。
返程前他特意繞道九江路。八月的梧桐樹蔭里,全國最大的機電設備公司招牌在陽光下泛著金屬光澤。
幾個穿的確良襯衫的銷售員正圍著一臺德國進口機床嘖嘖稱奇,周齊摸著下巴記下型號,順手往路過的黃魚車筐里丟了兩個奶油話梅糖。
周齊要建酒廠的話,所有設備都得在這家采購——糧食粉碎機、發酵罐、蒸餾設備到灌裝線,全國都找不到比這更劃算的渠道了。
質量過硬不說,報價還比其他地方低了兩成。他盤算著要建比沈冰酒廠更大的規模,光生產線就得配上百套,整套下來差不多三百萬。
不過周齊先簽了十套設備的訂單,畢竟建廠是長線工程,沒必要一口氣吃成胖子。
三十萬的首批投入就能形成可觀的產能,這個節奏剛剛好。
從海城機械銷售中心出來,周齊馬不停蹄往東濱高阜趕。
他清楚記得過不了幾年,這里有兩家酒廠靠著央視廣告一飛沖天,硬是把茅臺五糧液都壓過一頭。
可到了高阜縣城,事情卻出乎意料。
包了輛桑塔納轉悠大半天,問遍街坊都說沒聽過“孔府家酒”這個牌子。
最后才弄明白,現在壓根還沒這些品牌,當地只有個老牌國營高阜白酒廠。
要說東濱人喝酒是真豪氣,梁山好漢那種大碗喝酒的做派,在街邊餐館里隨處可見。
當桑塔納停在白酒廠銹跡斑斑的大鐵門前,門衛大爺從傳達室探出頭:“同志找誰啊?”
周齊降下車窗遞了支軟中華:“來談批發的。”
老頭接過香煙眼睛一亮——他平時抽的可都是不帶濾嘴的散裝煙,這帶金邊的絕對是好東西。
“買酒去供銷社啊,咱們這兒都是整卡車往外發的。”
大爺嘴上這么說,手里卻仔細把香煙別在耳后。周里有數,這趟算是找對地方了。
“咱們打算進批大貨。”
周齊推開車門跨步落地,皮靴在砂石路上碾出脆響:“勞駕問下,你們酒廠管事兒的在不在?”
看門老漢扶了扶老花鏡打量來人。
眼前這后生西裝革履氣度不凡,更稀罕的是開著簇新的桑塔納——九十年代能開上這鐵殼轎車的,不是大款就是港商。
“您這量大概要多少?”老漢遞煙的手停在半空。
周齊隨手彈開鍍金打火機:“有多少要多少,幾百噸起收。要是酒質過硬,萬把噸的訂單也不是不能談。”
老漢夾煙的手指顫了顫。
見過拿卡車拉貨的,頭回聽說買酒論噸起跳的。忙把煙別在耳后,推起墻邊那輛老鳳凰:“您稍等,我這就去喊廠長。”
六旬老漢蹬起車來虎虎生風,鏈條轉得比小年輕還利索。不到半支煙工夫,廠區深處傳來叮鈴鈴的車鈴聲。
“廠長在辦公室候著呢。”
老漢喘著粗氣在前頭帶路,桑塔納緩緩碾過酒糟鋪就的廠道,空氣里浮動著醉人的糧食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