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道山,未亡。
陳長安,不封神,不列祖,不建像。
可卻早已——
永留人心之中。
三百年后,問道山依舊矗立。
不過此時的問道山,早已不止是一個門派,它成了一種路,一種信,一種文明。
凡是修行之地,不論是偏遠山村的引靈小井,還是大界戰場中駐扎的靈舟營地,總能看到一面雷火旗幟,上書兩個大字:問道。
它不再只是山上的傳承,而是成了三界所有修行者心底的那根骨。
這年,神淵海天邊,一艘古舊靈舟搖搖欲墜,舟中殘兵敗將苦苦堅持,他們不是出名的宗門弟子,也不是頂尖大修,僅是問道山下游走四方的修士結成的小隊。
面對撲殺而至的魔淵返祖妖魂,他們已無退路。
靈舟船首,一名青袍青年擦干嘴角血跡,低聲道:
“咱們不是最強的。”
“可咱們,是修問道的。”
“修問道的,不跑。”
話音落下,靈舟上所有人齊聲應道:“不跑!”
隨后他們迎戰、自爆、拼死、重燃,一戰而亡,卻硬生生守住神淵海三日,使主力得以趕至,保住了整個神州東陸不淪。
這一戰,被后世稱為“問道十三燃”。
他們的名字,從未上過天榜,卻刻在問道山主道碑下:
“凡真修,皆問道。”
……
再五百年后,三界之中第一次由妖族建立的修道大朝正式成立,號曰“靈翎朝”。
朝主不是妖帝,不自稱神,只以“問道宗族”自居,登基當日,率朝中萬妖上山,叩拜問道碑,立誓不奴役一人、不封印一靈、不壟斷一法。
“吾族萬年來遭人間視為畜,如今若能立世,只做自由妖。”
“拜人,不如拜道。”
……
千年之后,問道山上出現一位新講道人。
他不是人族,也不是妖族,而是一縷曾在魔界殘存的舊靈。
他講得不多,只說:
“我曾以為修道就是踩著別人上去。”
“后來我看見陳長安的碑,才知道——修道,是讓人能站起來。”
“我也想站一次。”
“現在,我站在山上了。”
這一年,問道山重開“自問天臺”,人人可講,不論種族,不論身份,不論出身。
那天講道席位中,有孩童、有乞丐、有老者、有妖靈、甚至有靈界重罪徒魂。
他們的講述,沒有華麗辭藻,沒有天雷地火,只有一句句最直白的話:
“我想活得不糊涂。”
“我想為我娘報仇。”
“我只是不想再做別人養的靈獸。”
“我以前跪慣了,現在想換種活法。”
……
那日之后,道碑之下多出十七座石座,每座下皆刻一句:
“我自問道。”
而陳長安的名字,從始至終都沒有出現。
他就像是那場雷火中走來的人,從不留下身影,卻早已寫進了所有人的“道”。
有人說他早已飛升真界,開了第四界天地。
也有人說他根本沒走,而是藏在每一個不跪的人心里。
再后來,有人在界外星海的盡頭,發現了一方碎界殘跡,其上靈氣封存、雷火長燃,中心有一塊殘碑,上書三字:
“舊問道。”
碑后留字:
“我曾開山一座,不為香火,不為傳承。”
“只為告訴你一句話——你可以不跪。”
靈界元年,問道山碑文第一次被正式修訂。
不是刪改,而是擴刻。
一位曾在邊荒走過百年、僅有一根靈骨的凡修,用自己的血在主碑之下刻下八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