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他一句話:
“你現在講的,和那天的那句話,還一樣嗎?”
陳長安抬頭看著那個人。
“我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
“但我會一直講。”
“我說了不該跪,那我就先不跪。”
“等哪天我撐不住了,我告訴你。”
“但在那之前,你別懷疑我還想不想講。”
他伸出手,拍了拍那人的肩。
“你要是不放心,就跟我一起講下去。”
“別老揪著那天自己哭的樣子不放。”
“咱得往前走。”
話音一落,那身影輕輕消失。
塔內響起一聲提示:
“第一境·舊敵之獄,結束。”
“裁決結果:因果已審,心念通關。”
“開啟第二境:舊我識海。”
“請試煉者準備進入‘觀己之劫’。”
陳長安輕吐口氣,笑罵了一句:“娘的,塔比魔主還能說,真會編劇本。”
他往前走了一步。
第二境,來了。
塔境一轉,天沒亮,地沒光。
陳長安睜眼那一刻,第一反應是自己又穿回來了。
不是穿越,是“穿回去”了。
他低頭一看,身上穿的不是戰袍,不是道衣,而是一身快爛掉的藍布粗衣,褲腳卷著,腳下踩著的,是滿地的紙灰。
他站在一座破舊小鎮外,一只腳還卡在門檻縫里。
門檻旁邊,掛著一塊半掉的牌子:
【天衡坊市·煉器鋪·外門供貨點】
陳長安一怔。
他記得這地方。
他以前就是在這兒當過半年雜役,掃地、抄書、運材料,連門都不讓進,就靠晚上偷偷扒窗看里面煉器的老頭怎么打火陣。
有次抄陣圖被發現了,那老頭一腳把他踹出去,扔了三顆破銅丹,扇他一耳光:“你也配修?”
那年他才十七。
身上沒靈根,沒人管,父母死了,連戶籍都被人從修真榜上劃了。
陳長安那會兒,就靠在這坊市后面撿別人的修煉筆記、破陣圖,還有不要的靈材殘渣熬過來。
他愣了三息。
然后猛然抬頭看天。
“塔,你給我玩這出?”
沒人回他。
天上只有個虛空鏡子,淡淡懸著,一圈圈漣漪往外擴。
他轉頭往坊市走。
每走一步,就有一個“過去的自己”浮現。
有趴在地上擦爐灰的,有在靈井邊偷水喝的,還有站在門外等人開飯門的。
他站在那條巷子盡頭,看著那個十七歲的“自己”,手里捧著一個裂縫火壺,正在偷偷往自己破衣服里藏。
然后老頭出來了,一腳踹翻他。
破壺滾地上,啪一聲碎了。
老頭嘴里罵罵咧咧:“窮鬼雜血!你連修都修不起,偷火壺干嘛?你以為你練得起器?”
那少年捂著肚子一句話不吭,連眼睛都不敢抬。
陳長安站在旁邊,看著那一幕,拳頭緩緩攥緊。
“那時候要是有個誰能給我遞杯水,說一句‘你也可以修’,我可能早就死心了。”
“偏偏沒有。”
他慢慢走上前,看著那少年站起來,咬著牙,抱著破銅丹,回身鉆進靈井邊的柴房。
塔這時候才出聲了。
“你現在,是他眼里的希望?”
“你現在,是當年你想成為的樣子?”
陳長安咧嘴:“我早不是他了。”
“但我現在干的事,是他當年想都不敢想的。”
塔又問:“你還記得那時候你怕什么?”
“怕餓,怕死,怕被抓去送魂爐。”
“你現在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