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江中警察學院籠罩在一片不同尋常的靜謐之中。
白日里因丟槍事件引發的騷動和緊張感,并未隨著夜色的降臨而消散,反而像無形的陰霾,沉甸甸地壓在培訓基地的上空。
剛才離開寢室,趙成良并沒有直奔王東海宿舍而來,而是率先跑到了花園內。
他站在涼亭之下,思緒快速轉動,目光穿透薄霧,落在遠處教員宿舍樓那幾點零星的燈火上。
晚飯后的那場討論,趙志剛關于“陷害”的猜測言猶在耳,而他自已腦海中反復推演的畫面,更是將所有的疑點都指向了陳江河。
那反常的示好,刻意安排的酒局,翻墻時可能存在的小動作,以及最終在鄭虎柜子里找到的槍……
這一切串聯起來,形成了一條指向栽贓嫁禍的清晰脈絡。
鄭虎的憨直與沖動,陳江河的睚眥必報與心機深沉,以及那位若隱若現的陳副廳長的背景……
趙成良深吸了一口氣。
他不是不明白其中的兇險,得罪一位省廳副廳長及其侄子,對于他這個剛剛踏入公安系統、即將赴任縣局局長的人來說,無異于在未來的道路上埋下了巨大的絆腳石,甚至可能引來難以預料的打擊報復。
然而他內心深處對公平正義的執著,讓他無法對眼前的疑案視而不見。
鄭虎雖然脾氣火爆,但其軍人出身的正直和榮譽感,趙成良是看在眼里的。
他絕不相信這樣一個屢獲殊榮的比武標兵,會愚蠢到用偷槍這種方式自毀前程。
坐視一個可能被冤枉的同學、未來的戰友蒙受不白之冤,這不是他趙成良的行事風格。
權衡再三,趙成良眼神一凝,做出了決定。
不能坐等校方的“內部處理”,那很可能就是犧牲鄭虎以求息事寧人。
他必須主動出擊,將自已發現的疑點提出來,哪怕只是種下一顆懷疑的種子,也要為鄭虎爭取一個徹查真相的機會。
思考了很久,整理了一下略顯凌亂的思緒,確保自已的分析有理有據,他才毅然離開了花園,腳步沉穩地走向教員宿舍樓。
夜風微涼,拂過他的臉頰,卻吹不散他心中的那份堅定。
來到班主任王東海的房門前,里面透出的燈光顯得有些疲憊。
趙成良定了定神,抬手,不輕不重地敲了三下。
“咚,咚,咚。”
門內沉寂了幾秒,似乎有些猶豫,隨后傳來王東海略顯沙啞的聲音,帶著明顯的倦意和警惕:“誰啊?”
“王老師,是我,趙成良。”
趙成良的聲音平靜無波,聽不出任何情緒。
門“吱呀”一聲被拉開,王東海出現在門后,眼窩深陷,布滿了血絲,顯然也被這突如其來的事件折騰得夠嗆。
他看到是趙成良,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但很快被職業性的嚴肅所取代。
“趙成良同志?這么晚了,有什么緊急情況嗎?”
他并沒有立刻邀請趙成良進屋,而是保持著一種審慎的距離。
趙成良微微頷首,目光坦誠地迎向王東海審視的目光:
“王老師,抱歉這么晚來打擾您。實在是關于鄭虎的事情,我反復想了想,總覺得有些地方解釋不通,心里不踏實,所以想向您匯報一下我個人的一些看法和疑慮。”
王東海的眉頭幾不可見地動了一下。
這個趙成良,白天沖突事件中表現出的冷靜和原則性就讓他印象深刻,現在又在風口浪尖上主動找來,顯然不是無的放矢。
他沉默了幾秒,側身讓開了門口:“進來吧。”
房間不大,陳設簡單,一張辦公桌,一張行軍床,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煙味和一絲焦躁的氣息。桌上散亂地放著一些文件和學員資料,其中一份赫然是關于鄭虎的初步調查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