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一處安身之所,已經是莫大的幸運。
誰說不是呢?
那些禱告詞確實不該念錯,工作時也確實不該打瞌睡。
這么簡單的規矩都遵守不了,不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嗎?
不去思考那些不該思考的事,這里就是最安全的避風港。
誰在乎轉運艙里傳來的哭喊聲?至少,那不是自己的哭喊。
……
星榆想起了在拍賣會上殺死的另一個梭子侍從。
隔著時空,她們的記憶竟然如此相似,仿佛同一個模具里刻出來的零件。
這些披著華麗織錦長袍的教團成員,虔誠得像是一場精心編排的默劇演員——
也許連演員都算不上,充其量是工廠里盡職的操作工。
這些人不需要靠近核心區域,在地下世界的傳送帶上,她們只是最底層的齒輪。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推著裝滿“貨物”的轉運艙,從一扇門到另一扇門。就像工廠里生產線上的工人,永遠不需要關心半成品最終會變成什么。
這個地下世界被一道閘門分割成兩個生態圈。科研區用冰冷的數據處理“實驗體”,教團區用莊嚴的詞匯包裝“信徒”,而連接這兩個世界的,是這群為了三餐溫飽、為了安身之所,而心甘情愿降格成機器的普通人。
暴行的執行者都已經麻木,不需要去思考自己在做什么。她們害怕的不是良心的譴責,而是失去這份工作。
那些在轉運艙中哭喊的人,想必也會慢慢沉默。
因為連行刑者都不過是流水線上的一顆螺絲釘,盡職盡責地旋轉著,直到磨損、生銹,被另一顆新的螺絲釘取代。
人們總說工作是為了活著,但在這里,工作本身就是另一種死亡。
星榆捏緊了手中的長袍。
這倒是給了她完美的偽裝。
在充滿行尸走肉的地方,誰會注意到一個沉默的梭子侍從?
她雖然地位低微,但卻記得整個教團區的構造。
那些被神圣詞匯粉飾的場所在她腦海中依次浮現——祈禱室、告解室、凈化之所……
每個場所都有特定用途,每一批“被選中的信徒”都會按照相同的路線轉運,最重要的樣本一定會被送往最深處。
既然不能直接定位祈雪,那就順著這條運送的流水線一直找下去,祈雪很可能就在這條線的盡頭。
灰色轉運艙將要被送往通向“凈化之所”,專門處理那些剛被帶來的新人。藍色的會被送往“圣啟之境”,那是更深層的實驗場所。
去往凈化之所的人大多會被徹底洗去意識,成為最基礎的實驗體。但手中這批藍色的轉運艙顯然有著不同的命運。
她延續路線前行。
“圣啟之境”有著壓抑的窒息感。
暗金色的織錦從頂部垂落,隨著某種未知的節奏輕微擺動,地面上圖案被暗褐色的污漬玷污。
無數人留下的血跡,有些已經干涸發黑,有些還泛著新鮮的暗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