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夜晚。
護工推著藥車,面無表情地進來常規巡查。
他熟練地檢查床頭的記錄單,又瞥了眼輸液瓶的液位。
祈雪的腳步聲從走廊上傳來,她的手里拿著一束白色的薔薇。
“啊,是你啊,“護工的語氣突然變得和善,“今天工作辛苦了。”
祈雪禮貌地點點頭,但目光始終沒有離開星榆。
她站在病床旁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一直沒有說話,似乎在強忍著什么。
“我們……”星榆輕聲開口,聲音輕得像一縷游絲,“我想去外面……”
祈雪的手頓住了。
“回到荒原?”祈雪突然抓住星榆的手,力道大得讓人疼痛,“你還沒好……你的病還沒好!外面太危險了!這里至少,至少有醫生……”
她的語氣有些失控,像是在說服自己。
“……對不起,你看。”祈雪又突然道歉,“這是種很特別的花,我找了好久。等你好了,我們可以找個安靜的地方種上它。我知道一個地方,沒有人會打擾我們。但如果……如果我們注定無法離開這里,那也沒關系。”
“沒事的。”滄星榆強迫麻木的手指動作,緊緊攥住祈雪的衣角。
動作笨拙,但意圖明確。
她將祈雪拉近,貼著她的耳邊,聲音輕得連空氣都聽不見:“我們必須離開,不然……”
她想告訴祈雪。
“你妹妹最近總說胡話。”護工在此時突然開口,他漫不經心地翻著記錄本,“我去叫醫生開點退燒藥,這樣下去只會越來越嚴……”
“你不準這么說!”祈雪陡然轉身,語氣鋒利如刀。她的眼神讓護工下意識退了半步,“星榆很快就會好。她一定會好。她必須好起來!”
護工訕訕地聳聳肩,推著藥車匆匆離開。
藥物的作用越來越強烈。
她的意識又變得渙散,就像那些再也沒能從“治療”中醒來的人一樣,在這片迷蒙中,一切的前因后果卻愈發清晰地浮現在眼前。
最初,或許真的只是一場普通的高燒。
虛弱的星榆留在荒野中,祈雪第一次體會到了徹骨的恐懼,本能地想要逃離這一切。
就在這時,神圣矩陣教團向她伸出了“援手”。
而這正是騙局開始的地方。
星榆被告知,只要配合實驗,就能確保祈雪在“工廠”里的安全;祈雪則相信,自己在工廠的工作能換來星榆的“治療”。
教團巧妙地利用了她們對彼此的牽掛,編織出看似完美的蛛網。
當現在的滄星榆透過織夢機的幻境凝視這段記憶時,她看到的是一個瀕臨破碎的軀殼。暗紅色的藥劑幾乎摧毀了過去的自己,情感、語言、記憶都已支離破碎。
只有一點頑固的意識還在抗拒著,而正是這種異常的抵抗讓虛空守望者莎利感到不悅。
一個無法完全清空的容器毫無價值,于是她將注意力轉向了更有潛力的祈雪。
織造者序列與圣裁者計劃截然不同——它不是要清空意識,而是要將執念推向極限。
在一次次的實驗中,祈雪對星榆的保護欲被不斷強化。曾經會因恐懼死亡、恐懼分離而逃避的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愿意為了守護而犧牲一切的靈魂。
她堅信星榆正在接受治療,堅信只有自己在付出一切,卻不知這份信念本身就是織造者序列最成功的“作品”。
可笑的是,這個騙局其實并不精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