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水勾舊事,父子二人直喝到后半夜,說了許許多多。
這是第一次酩酊大醉,李承乾也不記得都說了什么,只知道好似解開了許多陳年舊結,雖然那些結不是他的,雖然他對此都無所謂,可一覺醒來,還是覺得神清氣爽,還是覺得心變得輕了些,一切,似都沒那么壓抑了,連這無聲森嚴的皇宮,都多了兩分生氣。
李承乾在宮里一直待到四月伊始,隨著五月漸漸離近,他反倒是越來越輕巧,因為皇帝的氣色很好,偷偷去太醫院詢問,平安脈也沒什么問題。
他這只小蝴蝶,終將是將歷史扇了個面目全非。
這一段時間里,李治也沒閑著,他派人在城中四處散播消息,言廢籍其實是由李承乾所提出,只是假借李泰之手,上奏給了皇帝。
到底是不是真的,在乎的人并不多,反正那些恨李泰的,捎帶著也將李承乾給恨上了。
李治對此很滿意,這只是第一步,接下來,他又從東宮六率中挑選了數個忠誠于自已的甲士。
勤正殿中,十余人一字排開,單膝跪地,李治坐著,居高臨下的將他們挨個審視一番。
“你等放手去做,不管成與不成,孤都給你們記大功。”
甲士們轟然應諾,氣勢逼人,李治滿意的笑笑。
王福心懷顧慮,遲疑道:“殿下,這……是不是太急切了,陛下前腳剛走,咱們后腳就…”
冷淡的目光襲來,王福一個激靈,道聲最后低下了頭。
李治哼上一聲,面無表情道:“你懂什么,只要他一死,父皇縱是怒火滔天,也不過就是罵上兩句罷了。”
說話間,猛然咬牙切齒起來,面目都隨之猙獰,連王福也不禁覺得惡寒。
眨眼,到了出征時,貞觀二十三年,四月初七,這一日,風和日麗,北城大營,旌旗招展。
皇帝一身戎裝,英姿勃勃,騎著血色大馬,好不威風,時光在這一刻似是倒溯,李世民又成了秦王。
底下數萬將士列陣,高喊著大唐萬勝,李世民將牛羊豬三物親呈上供臺,然后跪在蒲團之上,口稱嗣臣,向著上天開始細數起高句麗條條罪狀,等他羅列完,鴻臚寺卿再宣讀討賊檄文,這叫師出有名,也是大唐式的體面。
祭天儀式過后,大軍浩浩蕩蕩開拔,李泰坐著馬車,跟在皇帝龍輦后頭,他掀開簾子,依依不舍的看著漸漸朦朧的長安。
鄧虎感覺到了消極的情緒,寬慰道:“王爺莫憂,陛下怎么也是不會讓您上戰場的。”
李泰嘆口氣,惆悵道:“本王又不會武事,父皇緣何非要帶上我。”
鄧虎笑著道:“此次出征,最少也得需半載,陛下帶著王爺,定是為了好日日相見,王爺難道不知,在陛下十余子中,您是最受疼愛的嗎。”
這個見解倒是獨到的很,李泰聽完,還真沒那么郁郁寡歡了。
皇帝走了,李承乾也不敢在宮中多待,如是逃命,他飛速離開大明宮。
或許也就是逃命,沒有了李世民震著,誰知道李治能做出什么事來,這小老弟,可是時常失去理智呢,君子不立于危墻之下,該避風頭的時候就是要避風頭。
從大明宮出宮,最近的距離,是穿過西內苑,從玄武門出去。
宮門洞開,門匾上的玄武二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李承乾突然勒馬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