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文王、武王父子兩代建立的周朝,在建國初期又經周公精心設計,上接堯舜禹湯之王道精神,損益夏商兩代文明和禮法,并被西周諸天子所繼承,“郁郁乎文哉”,從文化到政治及政府結構等各個方面,成為后來歷代王朝效法和治國的標準,也是漢唐宋明得以國祚綿延的根源。《周禮》一書乃“周公致太平之跡”,通過綜述天、地、春、夏、秋、冬六大政治結構板塊和402種職官的名稱、級別、員額等情況,以官職為綱繩,于政治、軍事、衣冠、財政、教育、祭祀、法律、工程等無所不包,結構精密,反映了這個完美政治的建國大綱,蘊含了國家體制精神所在,構建了華夷之辨和華夏文明正統的標準政典。
傳為周公所作的《周禮》又稱《周官》《周官經》或《周官禮》,先秦典籍不見征引,西漢河間獻王購得并獻與朝廷,深藏秘府,“五家之儒莫得見焉”。至西漢末劉歆始稱之為《周禮》,并在王莽時正式用此名且置博士,唐代立九經,成為儒家核心經典十三經之一。近世學者研究西周金文中的職官,發現多與《周禮》相合。
王荊公平生重視《周禮》,說:“政事所以理財,理財乃所謂義也。一部《周禮》,理財居其半。”(《答曾公立書》)并以此書為其主持變法之根本依據。故他親自撰著的《周禮義》,于考察其學術思想及熙寧年間的政治、文化等均有重要意義。《周禮義》是原本的書名,后人因其新法,加“新”字于其書上,于是后世沿用“周禮新義”書名至今。這次整理,仍從原名。
《周禮義》早已散佚,清乾隆年間纂修《四庫全書》時,館臣周永年等從當時尚存之《永樂大典》中輯出所見殘文,成《周禮新義》十六卷、《考工記解》二卷。后錢儀吉復從前人文獻中輯出部分條目,刊入其所編經苑中,故較《尚書義》《詩經義》二書尚為可讀。這次整理,便以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為底本,參考了前人時賢的輯佚成果,偶于個別字句略作取舍,以方便普通讀者了解荊公在《周禮》一書上的思想。《周禮》經文頂格,荊公解義文字前空二字,以便。其中有些官名沒有荊公的佚文,則在前面加上“◎”符號。
士弊于俗學久矣,圣上閔焉,以經術造之;乃集儒臣,訓釋厥旨,將播之校學,而臣某實董《周官》。惟道之在政事,其貴賤有位,其后先有序,其多寡有數,其遲數有時;制而用之存乎法,推而行之存乎人。其人足以任官,其官足以行法,莫盛于成周之時;其法可施于后世,其文有見于載籍,莫具于《周官》之書。蓋其因習以崇之,庚續以終之,至于后世,無以復加,則豈特文、武、周公之力哉?猶四時之運,晝夜積而成寒暑,非一日也。自周之衰,以至于今,歷歲千數百矣;太平之遺跡,掃蕩幾盡,學者所見,無復全經。于是時也,乃欲訓而發之,臣誠不自揆,然知其難也;以訓而發之之為難也,則又以知夫立政造事追而復之之為難;然竊觀圣上致法就功,取成于心,訓迪在位,有馮有翼,亹亹乎鄉六服承德之世矣。以所觀乎今,考所學于古,所謂見而知之者。臣誠不自揆,妄以為庶幾焉;故遂昧冒自竭,而忘其材之弗及也。謹列其書為二十有三卷,凡十余萬言,上之御府,副在有司,以待制詔頒焉。謹序。
惟王建國,辨方正位,體國經野,設官分職,以為民極。
晝參諸日景,夜考諸極星,以正朝夕;于是求地中,以建王國,此之謂辨方。既辨方矣,立宗廟于左,立社稷于右,立朝于前,立市于后,此之謂正位。宮門、城闕、堂室之類,高下、廣狹之制,凡在國者,莫不有體,此之謂體國。井牧、溝洫、田萊之類,遠近多寡之數,凡在野者,莫不有經,此之謂經野。設官,則官府之六屬是也;分職,則官府之六職是也。設官分職,內以治國,外以治野,建置在上,如屋之極,使民于是取中而芘焉,故曰“以為民極”。“極”之字從木從亟,木之亟者,屋極是也。官言所司之人,職言所掌之事。
乃立天官冢宰,使帥其屬,而掌邦治,以佐王均邦國。
發露人罪而治之者,邢官之治也;宀覆人罪而治之者,治官之治也;治官尚未及教,而況于刑乎?宰,治官之上也。故宰之字從宀從辠省,宀覆人罪之意。宰以治割調和為事,故共刀匕者謂之宰;宰于地特高,故冢謂之宰也。山頂曰冢,冢大之上也。列職于王,則冢宰與六鄉同謂之大;百官總焉,則大宰于六卿獨謂之冢。以左助之為佐,以右助之為佑;地道尊右,而左手足不如右強,則佐之為助不如右之力也。冢宰于六卿莫尊焉,而曰佐王,則為其非論道以助王也;作而行之而已。邦亦謂之國,國亦謂之邦。凡言邦國者,諸侯之國也;凡言邦言國者,王國也;亦或諸侯之國。國于文從或從囗,為其或之也,故囗之。故凡言國,則以別郊野。邦于文從邑從豐,是邑之豐者。故凡言邦,則以別于邑都,亦或包邑都而言焉。凡國有大事,戮其犯命者,則以別于郊故也;國中自七尺以上,則以別于野故也;若國兇荒,令赒委之,則以別于國故也;邦中之賦,則以別于甸削縣都故也;令邦移民就糓,則以包邑都而言故也。
治官之屬:大宰,卿一人。小宰,中大夫二人。宰夫,下大夫四人,上士八人,中士十有六人,旅下士三十有二人,府六人,史十有二人,胥十有二人,徒百有二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