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太陽西斜,殘陽把蘭州城西的臨時檢查站泡在血水里...
鐵絲網的影子被拉得老長,像道生銹的傷疤釘在地上,掛著的布條被風扯得嘩嘩響,碎成條的布料上還沾著暗紅的漬,分不清是血還是銹....
遠處傳來爆炸的悶響,氣浪掀著硝煙在半空打了個旋,慢悠悠散成朵枯萎的花...
斷成三截的鐵柵欄斜插在彈坑里,最上面那截還纏著半圈帶刺鐵絲,銹跡在余暉里泛出紫黑,像塊爛在肉里的彈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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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令,這里就是跟高軍團長約定的見面地點了!”
在隨行參謀的介紹下,西方戰區副司令員、兼蘭市軍團團長、中將鄒塬下車時,軍靴碾過焦土上的殘骸咯吱作響,在空曠的路口顯得格外清脆。
鄒塬如今雖然早已年過五十,但卻保養得非常好,看起來十分年輕,給人感覺最多40出頭。
此刻的他肅立在防雷車的陰影里,一身軍裝筆挺、頭發梳得一絲不茍、戴著一副銀絲眼鏡,整個人從上到下都透著一股機關大院特有的沉穩氣質。
儒雅精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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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車上下來個中將,早已等候多時的第76機步師4團駐軍排長心中一驚,他慌忙扯了扯滿是塵土、皺得不成樣子的軍服下擺,小跑著迎上前去。
‘啪!’一聲干凈利落的靠腿立正,抬手敬禮,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首長好!”
“辛苦了!”
面對這個臉上臟得跟花貓似的中尉排長,鄒塬不似以往在機關內的隨意,表情一肅,以同樣肅立的姿態,莊重抬手,回了一個十分標準的軍禮。
中尉排長心頭瞬間滾燙!這可是中將!比自家軍團長還要高的首長!竟然對自已如此鄭重地回禮!
‘這要是能活著回去,夠吹一輩子了!中將給我立正敬禮!’這念頭一閃而過,隨即被更深的酸楚淹沒——前提是,能活著回去。
“走,帶我到你們檢查站看看!”鄒塬的聲音沉穩有力。
“是!”中尉排長立即側身引路。
檢查站是用廢棄集裝箱和沙袋臨時搭建的,狹窄而簡陋。隨著鄒塬高大的身影踏入,昏暗光線下,原本或坐或靠、抓緊時間休息的士兵們,如同被按下了彈簧,瞬間彈起立正!
“首長好!”
“首長好!”
...
問候聲帶著緊張和敬畏,此起彼伏。
最靠邊的一個小列兵,慌得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他嘴里塞滿了還沒來得及咽下的壓縮餅干,白渣糊在嘴角,手忙腳亂地想將剩下的半塊塞進緊繃的作訓服口袋。
興許是太緊張,手抖得厲害;興許是武裝帶勒得太緊,那半塊干硬的口糧,在他哆嗦的手里,怎么都塞不進去,急得他額頭冒汗,稚嫩的臉龐漲得通紅。
就在這時,一只沉穩有力的大手按住了他發抖的手腕。
鄒塬不知何時已走到他面前。
“平時就吃這個?”鄒塬的聲音壓得很低,輕得像怕驚擾了什么。
他銳利的目光緊鎖著這張臉龐——血污和煙塵幾乎掩蓋了五官,只能看到一雙黑白分明、此刻寫滿驚慌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