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排長鄭重的模樣,鄒塬心頭那沉重的鉛塊,才稍稍松動了一絲。
這或許是他此刻唯一能為這孩子做的事了:一句囑托,一份微不足道的、在末世洪流中隨時可能被碾碎的庇護承諾。
此刻,一股深沉的無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迅速淹沒了那絲微弱的慰藉。
只要這該死的末世一日不終結,像眼前少年這樣的悲劇,就永遠不會停止上演。
這是他,堂堂西方戰區副司令員,也無法改變的時代洪流!
在這席卷一切的災難面前,個人的力量渺小如塵埃,除了極少數挽天傾的偉人,眾生皆如浮萍。
他絞盡腦汁,竟想不出任何真正能拯救這個少年、以及千千萬萬像他一樣的孩子脫離苦海的辦法。
把他調離前線?可這末世,何處是凈土?對此刻檢查站里其他同樣掙扎求生的戰士,公平嗎?像他這樣的孩子,又有多少?他鄒塬,幫得過來幾個?
而這樣的日子,這無邊無際的黑暗,究竟還要持續多久?
這個問題的答案,連他這個戰區副司令,也茫然無措。前路晦暗不明,希望的微光似乎從未如此遙遠。
帶著這份沉甸甸的、幾乎要壓垮心神的悲涼與無力,鄒塬徹底失去了繼續視察的興致。
他匆匆掃視了一眼這彌漫著硝煙、汗臭和絕望氣息的簡陋檢查站,便如同逃離般帶著人走了出去...
嗡嗡嗡——
西方戰區副司令員鄒塬前腳剛離開檢查站,遠處就滾來悶雷般的轟鳴。
大功率柴油發動機的咆哮,混著履帶碾過碎石的咯吱響,他抬眼時,正看見煙塵從地平線上拔起。
像條黃濁的龍,它貪婪地裹挾著殘陽如血的光輝,帶著一種蠻橫的、不可阻擋的氣勢,朝著檢查站方向滾滾而來!
煙塵所過之處,連光線都為之扭曲、暗淡!
“首長”身后提著野戰公文包的隨行參謀,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低聲提醒:“看這動靜,應該是高志凱軍團長過來了。”
話音未落,那煙塵巨龍已奔襲至近前。
煙塵稍散,露出了它的真容——一輛被改得面目全非的裝甲指揮車帶著4輛裝甲步戰車。
4輛裝甲步戰車沒什么好看的,就是普通款式,但打頭的裝甲指揮車卻是讓鄒塬這個見多識廣的戰區副司令員有些微微側目。
裝甲指揮車的車體額外焊接了厚重的傾斜鋼板,如同一頭披掛著鱗甲的史前巨獸,猙獰的撞角上還掛著干涸發黑的血肉碎屑。
車頂上的重機槍槍口森然,如同擇人而噬的毒蛇之眼,它不像一輛車,更像一頭從鋼鐵墳場爬出的、饑腸轆轆的機械兇獸!
裝甲車帶著碾碎一切的威勢,在距離鄒塬防雷車僅數米處,才發出一聲刺耳的吱嘎——!
剎停!
沉重的車體甚至微微前傾,卷起的沙塵如同浪潮般拍打在鄒塬及其隨員的褲腿上。
一時之間,現場一片詭異的死寂,只余下引擎低沉而危險的怠速轟鳴,如同兇獸壓抑的喘息。
“咔噠。”
很快,隨著厚重的裝甲艙門被粗暴地推開,一個高大的身影,如同病虎出柙,緩緩踏出。
看著從車上下來的人,鄒塬目光微凝,心不自覺的提了起來。
高志凱此刻并沒有帶軍帽,在略顯凌亂的短發之下,是那張顴骨突出、有鷹視狼顧之相、極具攻擊性的面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