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城的凌晨,霧氣彌漫。
仁和醫院的燈光在薄霧中顯得尤其醒目,病房樓外那盞夜燈還亮著,像守夜人般,默默照著這一片沉默的區域。
李二寶沒有回龜島。
他坐在醫院七樓的臨時辦公室,桌前攤著幾份舊圖紙和阿彪留下的那張紙條,“第七點,重倉,不對”那幾個字被他反復盯了很久。
外頭風聲呼嘯,病房走廊里腳步聲時有時無。
他重新打開抽屜,把那份草繪地圖和名單攤開。筆跡是阿彪的,潦草卻準確,幾條紅線交叉處,正是“第七點”所在。
所謂第七點,說白了就是個老舊倉庫,早些年用來轉運貨物,后來被官方標成“報廢點”,從資料里抹去了。但這地方就像釘子戶,刪了又冒出來,怎么都抹不干凈。
三年前,有人說這片區域被臺風毀了,連帶著系統里的記錄也一并刪光。
那時李二寶就覺得不對勁,心里有根弦緊了起來。
真正讓他警覺的,是阮華銘那句不經意的話——“別只盯賬本,那線上藏的是人。”
這里的“藏人”,不是開玩笑,是字面意思。那些“被離職”、“已注銷”的人,其實只是被從系統中抹掉了痕跡,實則還在替王遠東干事。
這些人就像地下管線里的閥門,不顯山不露水,但一旦扭動,整條線就活了。
“重倉,不對。”這四個字,就像把釘子,釘進他腦子里。
不是說倉庫有什么問題,而是說,那地方藏得太深了,像故意不讓人找到一樣。
阿彪的傷,不是意外。
他捅到了馬蜂窩——捅到了那條線的心臟。
李二寶早就明白,光靠查賬追線,根本找不到真東西。
所以他反過來布了個局。
他故意往舊案檔案里埋了幾條看起來像是會計失誤的錯賬,賬本一送出去,對面立馬就急了。
王遠東的反應快得可怕,開始一點點清人、斷口,掐滅每一個知道實情的“舊人”。
但這急著清場的動作,反而幫李二寶把那些隱藏得最深的人挖了出來。
阿彪就是那根“試探的針”,他踩中了一條敏感線路,而這正好說明,那條網是真的。
李二寶站起身,走到病房門口。
透過玻璃,他看著床上的阿彪,那張平時嬉皮笑臉的臉,此刻靜得像紙。
“你這一下,扛得值。”
他低聲道:“接下來——我來。”
他回頭吩咐黑豹:“阿文那邊再讓人守緊點,進出病房的記錄都要調一遍,萬一有人趁亂下手,必須第一時間發現。”
黑豹應聲離開。
李二寶走回辦公桌前,抽出那份名單,再次對照草圖逐一核查。他忽然注意到,一處圈標被阿彪特別加了雙線,用紅筆劃了三道痕。
那是舊港區的冷藏庫位置,圖紙上標記是廢棄,但阿彪卻在旁邊寫了三個字:“水還熱”。
他眼神一凜,喃喃一句:“什么意思?”
冷藏庫如果真廢了,不可能還有熱水流動。也許,那地方根本沒停用。
——
凌晨五點多,李二寶帶著黑豹和和盛會的兩名骨干,摸到了“第七點”所在的廢棄港區。
濃霧還沒散,海邊潮氣重得像能鉆進骨頭里。
廢港區里一片死寂,舊船塢半塌,銹蝕的吊機杵在霧中像怪物。
最外側,一輛退役多年的貨車孤零零地停在路邊,輪胎陷在泥里。
“就是這了。”李二寶低聲說。
他沒走正門,而是帶人繞進側邊的小道,一路避開監控,進了倉區的后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