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膳房離景仁宮有些距離,天色將明,尚膳監的小太監們從床上爬起身,緊張地穿戴整齊出了門。
監工洪福站在院子里,兩手叉腰喝道:“都麻溜兒的,耽誤了貴人進食,你們有幾個腦袋夠砍的!”
小太監們一邊應是,一邊從他身邊擠過。
臨近茅廁的屋門緊閉,洪福皺了皺眉頭,隨手逮住一個小太監:“去,把崔四兒給老子抓過來。”
小太監答應一聲,腳步飛快跑到門前,砰砰砸門:“崔四兒,你小子是不是又在睡懶覺?”
片刻后門開一縫,崔四兒從門縫中如黃花魚呲溜擠了出來:“來了來了!”
小太監一把抓住他的衣領子,幸災樂禍地道:“你小子要倒霉。”不容分說將他拖到洪福面前,討好地道:“洪監工,把人給您帶來了。”
“去吧。”洪福一擺手,小太監瞬間沒了蹤影。
洪福不懷好意地看著崔四兒:“崔大爺,您昨晚睡得可好?”
崔四兒縮了縮脖子,避開他的目光:“洪監工,小的起來晚了,給您賠罪了。”
洪福哼了一聲,揚手巴掌便是一記耳光。
崔四兒不敢躲,臉頰紅得似乎要滴出血來,洪福揉著手腕:“這一巴掌是讓你漲漲教訓,你服是不服?”
崔四兒看上去像哭,又拼命擠出笑:“小的心服口服。”
“滾蛋。”洪福得意洋洋地一擺手,崔四兒向屋門看了一眼,飛快地跑掉了。
院子里很快恢復了平靜,大腦袋擠出門縫,左右瞧了瞧,見不遠處的御膳房漸漸有了煙火,猜測太監們都已上了工,他琢磨片刻,將鋼刀藏在了床底,隨后走出門來撿了靠近院門口的一間房走了進去,翻箱倒柜搜出一件窄袖曳撒,在自己身上比了比,大小相差無幾,便將自己沾滿血跡的衣裳脫了,獨留下一面腰牌,將衣裳踢到床底,換上曳撒,一股濃重的胭脂粉味讓大腦袋皺了皺眉。
他強忍著不適又找到一頂三山帽套在頭上,將腰牌掛在腰間,正了正衣冠走出門來,三兩步便要出院子。
哪知眼前人影一晃,正與一人撞個滿懷。
“哎喲!”那人尖叫一聲,向后便倒。
大腦袋一手扯住他腕子,那人將他的手甩脫,指著他的鼻子道:“孫子,你跑到我房中做什么?!”正是洪福。
大腦袋一驚,他方才從門縫中便已看到此人的囂張跋扈,沒想到還被人抓了現行,洪福滿臉戒備,只要一嗓子下去,那他大腦袋的腦袋片刻間就要搬家了,大腦袋心念電轉,蘿卜粗的手指架在了對方的手指上:“你可是洪福?”
洪福一愣:“是我。”
大腦袋梗著脖子:“找的就是你。昨夜皇宮里招了賊,你可知道?”
洪福目光有些遲疑:“聽說過。”
大腦袋道:“那伙賊人入得宮來,傷了不少人,宮里四下里都缺人手,那個...胡公公派我來給你們搭把手,省得耽誤了貴人進食,你們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洪福心道:這話怎么這般耳熟?
戒備之心未去,狐疑地打量著大腦袋,見這廝傻大憨粗,頗有粗豪之氣,碩大的腦袋上一頂三山帽僅能罩住天靈蓋,好似戲文里的丑角,要多滑稽有多滑稽,他試探地道:“哪個胡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