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漆庭柱如赤焰凝霞,金鱗蟠龍自柱身騰躍而起,爪裂云紋、目吞星斗,以傲然之姿擎起整座東宮書房的煌煌威儀。
李承乾慵懶地斜坐在青玉蒲團上,半闔的眸子斂盡天家威嚴,卻將三分漫不經心釀成春日薄霧,籠著殿中那抹翩若驚鴻的身影。
稱心廣袖翻飛似云鶴振翅,腰間銀鈴隨舞步碎響,恍若將滿殿燭火都搖曳成流動的星河。
李承乾笑意未達眼底,卻將手中玉樽斜斜一傾,琥珀光傾瀉如銀河落盞,似在賞舞,又似在出神。
秦勝避開正在跳舞的稱心,悄悄走到李承乾身邊,躬著身子,小聲說道:“殿下,太子妃來了。”
“哦,快請。”李承乾擺了擺手,稱心停了下來,奏樂的人也停了下來。
李承乾多少有點意外,通常情況下太子妃是不會來書房的。
書房是太子學習、會客的地方,常有百官出入,女眷過來會很不方便。
現在都過了掌燈時分,肯定沒有會客的可能性了,太子應該也就是批點奏章或者看書寫字罷了。
太子妃蘇氏邁著端莊的步伐,嘴角噙著淺淺的笑意,不疾不徐地走了進來。
書房里高處懸著燈籠,低處擺著燭臺,照映得室內亮如白晝。
李承乾站起來,撣了撣衣襟,笑吟吟地向前迎了兩步。
蘇氏儀態萬方地盈盈一拜,口稱:“妾身參拜太子殿下。”
李承乾抬手托住蘇氏的手腕,笑道:“家無常禮,不必拜了。”
蘇氏慢慢地直起身子,想要把手腕抽回,卻被李承乾一把抓住她的手,拉著她向前走,邊走邊問:“娘子這么晚過來,有什么要事嗎?”
“我能有什么要事?”蘇氏撩眼皮,看了李承乾一眼:“太子忙得沒時間去蘭芷殿,我只好過來看看了。”
李承乾扶她坐到高靠背的太師椅上,自己和她隔著一個方幾也坐了下來。
“這可怪不得我,你身上不方便,我哪敢過去?”
李承乾笑呵呵地看著蘇氏的肚子:“你也知道我這人天生的笨嘴拙腮,萬一哪句話沒說好,惹惱了你,那可是天大的罪過。”
李承乾一句話就把蘇氏給逗笑了,不過她立馬又繃起了臉。
“我遠遠地,就聽到了這屋子里有鼓樂之聲,怎么太子殿下現在批奏章,都得有人給伴舞伴樂了嗎?”
蘇氏環視一圈,最后目光定在了稱心的身上。
只見他頰生桃花之色、唇似涂朱之紅,垂手恭立于一旁,只是簡簡單單的一站,身上就散發出一種空靈出塵之韻。
李承乾順著蘇氏的目光看過去,笑著說道:“他是太常寺的樂童,名叫稱心,是我從九嵕山上帶回來的。”
“長得倒是云容月貌,想必跳起舞來養眼得很。”蘇氏輕笑一聲,轉過頭看著李承乾:“只不過總要分個時候和地方才是。”
舞什么時候不能跳?非得天黑了,點著蠟燭跳嗎?
這時候聽點舒緩的曲子還可以,看跳舞看得興奮了,還能睡得著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