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緩緩在座位上做了一會,整理一下心神,然后對溫柔道:“什么時候掘堤放水”
溫柔低聲道:“酉時三刻,火藥炸開。”
云初苦笑一聲道:“你說,我這是不是作繭自縛,炸開大堤之前,難道都不告訴百姓一聲嗎”
“自然有人告知百姓離開淹沒區,只是沒人告訴你這個縣令而已。”
“為何”
“因為你的脾氣是出了名的暴躁,還是陛下口中的二百五,你怎么可能容忍自己治下的百姓被他們故意放水淹沒呢。
人家為了省事,就直接越過你,一竿子捅到底,這樣,即便是百姓們受到了損失,也不會埋怨你,你的怨氣也不會太重。”
云初道:“我有這么重要嗎”
溫柔往嘴里放一塊糕餅道:“你總是在小看你自己,一個六品縣令叩闕,一般會被金吾衛,或者宮衛拖出去丟遠,你沒有被丟,反而見到了陛下。
然后,百騎司的都督就接管了官營織造作坊,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你的奏疏到了陛下的桌案上之后,會作為重點被安排,陛下也會重點看你的奏疏,這就是權力啊,很重要,甚至是非常重要的權力。”
云初起身,再一次披上濕漉漉的蓑衣,對守在門口的小吏道:“擊鼓吧。”
一大群跟著云初在泥水里泡了三天的官吏們再一次出現在了云初的面前。
云初沒有多做解釋,對張,吳兩位官員道:“酉時,曲江池的大堤就會決口,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把曲江里一帶的百姓從那里帶出來,重新安置。”
縣尉張甲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吳主簿卻張大了嘴巴吼叫道:“決口泄洪,為何偏偏是我萬年縣曲江坊更是長安城里數一數二的財賦出處之地,為何要選在那里呢我不服。”
云初看一眼吳主簿淡淡的道:“除過曲江坊,周邊全是皇家別院所在,或者就是上林苑,宜春宮這樣的所在,不挖開這邊的堤壩,你指望挖開那邊的”
吳主簿眼含熱淚,嘴巴無力的蠕動幾下,最后一屁股坐在衙門的門檻上,雙手抱著腦袋悲慟的說不出話來。
不僅僅是吳主簿不愿意,萬年縣上下就沒有一個愿意的,一個晉昌坊,一個曲江里,乃是支撐萬年縣財賦的所在地。
就算萬年縣別的里坊都被水淹沒了,他們也有信心憑借這兩個里坊的財賦來支撐過最難的一段時日,再慢慢等來整個萬年縣的復蘇。
現在,曲江里如果被大水淹沒了,影響的絕不僅僅是曲江里,曲江里還肩負著晉昌坊頂級肉食供應,所以,晉昌坊也會被波及,這是一定的。
云初平靜的道:“沒什么大不了的,我們能創造出一個曲江里,就有能力創造出十個曲江里。走吧,把人轉移出去,我們還有機會。”
有時候士氣這個東西真的很重要,三天前,云初帶領著一群士氣高昂的隊伍出了長安城去救災。
這一次,云初帶著一群垂頭喪氣的隊伍離開長安城去疏散曲江里附近的百姓。
才出城門,眾人就把目光投向曲江里,云初赫然發現,曲江里方向依舊濃煙滾滾的如同鬼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