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月影遍地,樹影婆娑,月光輕拂而過,窗紗隨風搖曳。
昏黃的油燈下,黃錦程拿著最新一期的《云州周報》翻來覆去看了好些遍。
“少爺,早點休息吧。云州再如何大方,也不會把紡織機的圖紙登在《云州周報》上。”
小松是黃錦程的書童,跟隨他多年,跟他肚子里的蛔蟲似的,非常清楚黃錦程今日為何難眠。
黃錦程放下報紙,嘆息道:“八錠紗啊,這可是八錠!若我們有這紡織機,一統江南紡織業輕而易舉!”
絲綢和棉布的產量一直為何上不去?全是因為沒有那么多紡織女!
有了云州的紡織機,一人可當八個人使,多么瘋狂?!
“老三果真靠不住,還是得我親自去一趟云州才成。”
小松焦急道:“這怎么能行?老爺早就千叮嚀萬囑咐,讓您不要往北面來。你偷摸來河中府已是冒險之舉,如何能再深入云州?”
黃錦程可是黃家的繼承人,因為他能力出眾,又經歷多年的打磨,已經相當于黃家的半個話事人。
若黃錦程折在云州,黃家肯定會傷筋動骨。
黃錦程當然知道君子不利于危墻之下的道理,但他的視線落在《云州周報》。
琉璃,棉花,經界法,商稅改革,公務員招聘……
黃錦程的直覺告訴自己,云州三郡和到時候雖然同源同宗,但在那位云國公的推動下,三郡貌似要選擇一條前人從未踏足過的道路。
這是大鵬展翅,乘風而起,還是曇花一現,海中浪花,都需要黃錦程用自己的眼睛親自去看一看。
這涉及到整個黃家的站隊,不容輕忽。
“我心意已決,無需再勸,明日我們先去拜訪陸七娘。同為相州人,兩家又有諸多交集,想必她會愿意提供舉手之勞的幫助。”
在黃錦程下定決心要北上云州的時候,《云州周報》已經在諸多商隊的晝夜兼程下,被送到了京都。
城鐘撞破河霧,朱雀門內六百坊次第蘇醒。
南城門外的魚行腳夫踩著露水,卸下第一船黃河鯉魚。
不知是不是因今年發大水的緣故,鯉魚的個頭都挺大。
離他們不遠處,是鹿家包子鋪。
鋪子里的蒸籠噴出蟹黃湯包香氣,穿著綠綢褙子的女妓掀簾而出,鬢邊金步搖與提盒內的炙豬肉皮一同晃蕩。
“歡迎下次再來。”
女妓恰好和商隊擦肩而過,眼尾余光瞥見《云州周報》四個字,便叫停商隊:“給我來份報紙。你們是從云州來的嗎?云州最近有什么新鮮事?你們都能把報紙送過來了,香露,香薰,香皂是不是也能運過來?”
商隊首領麻溜地抽出一份《云州周報》遞過去:“香薰和香皂今年的產量不夠,沒出河中郡,就全部被吃下了。聽廠子里的人說,明年春天會加大種植,年前應該能送到京都來。”
女妓臉上浮現失望之色,雖然自己能調香,但總感覺不如云州香水那般霸道。
女妓懶洋洋地數了幾枚銅板遞過去:“你若是有貨,記得給我送到聚春樓。”
“成!”商隊領隊瞄一眼女妓,就知這不是個缺錢的主,心里一動,小聲道。
“云州打算建琉璃廠,若出成品,可要給你們帶一兩件?”
女妓挑眉:“一二十文一粒的藥玉?”
商隊領隊失笑:“女郎真幽默。云國公哪里能看得上一二十門的藥玉?”
女妓有些不信:“琉璃秘色只有內府匠作才知道。云州能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