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山的路有些陡峭,看上去只需爬半個時辰,實際上眾人爬了快一個時辰。
顧南夕氣喘吁吁,然而下一秒看到的風景,讓爬山的疲憊煙消云散。
觀門敞開著,檐角垂下的冰凌如倒懸卦爻,折射著殿內長明燈的青光。
三清殿前的石階被雪埋成渾圓山脊,青磚縫里凍住的青苔在月光下泛著幽藍,恍若散發著靈氣。
西北風卷過觀內大樹的枝椏,抖落的雪霰在半空,如蝴蝶飛舞,還未落地,便被樹下百放著的幾口鐵鍋散發的熱氣給融化。
“清寧師兄,抱樸師兄,你們終于回來了。”拿著木鏟攪動鐵鍋的小道士們,見到瘦高道士和年長的道士,幾乎要喜極而泣。
“清寧師兄,快幫幫孩子吧,我的手都要斷掉了。”小道士可憐巴巴地盯著瘦高道士。
清寧道長看著眼前的三口大鐵鍋,眼前一黑:“走之前不是只有兩口鐵鍋嗎?怎么又多了一口?”
小道士癟嘴,眼眶紅紅的:“沙溪鎮被雪淹了好幾個村子,村民沒了活路,便來咱們九成宮求收留。”
清寧道長胸口劇烈的起伏著,深呼吸好幾口氣,才把那些大逆不道的話給咽下去。
依照觀主的德性,鐵定不會拒絕那些村民。
小道士鼓起腮幫子,小聲抱怨道:“咱們負責符水治病的師兄們全部被派去給村民看病,忙得腳不沾地,小師弟發燒了,也只得了一粒藥丸。”
清寧道長的眉頭緊緊皺著,九成宮內負責符水治病的道士只有二十人,如何忙得過來?
“村民們都住哪?”
小道士低著腦袋,垂頭喪氣道:“住在殿里。三清殿都住滿了。”
清寧道長的臉色更難看了。
神殿都是給神像住的,平日里,為表達對祖師爺的尊重,擦的一塵不染。
簡直不敢想,那么多村民住在神殿里,會多么嘈雜。
清寧道長忍不住抱怨:“你們就不知道攔著點嗎?就算要救助世人,也要量力而為!我們又不是云國公,能以一己之力,定一方太平!”
小道士委屈,這是他能勸住的嗎?
此時,一道仙氣飄飄,留著長白須的道長正準備出道門,瞧見清寧道長的身影,腳步一頓,不知該立刻轉身回去,還是繼續出門。
“觀主!”清寧道長叫住他,一張嘴巴拉巴拉說個不停,“您知道我們的道觀多窮嗎?三百多個師兄弟都要張嘴等飯吃呢!今年災害頻頻,田里本就沒多少產出,您還免了田租。至于香火錢,不似往年那般多。”
“糧價翻了四五倍!我們自己可都快要喝西北風了!”
觀主被清寧道長拽住,脫不了身,無奈道:“船到橋頭自然直,清寧,勿需驚慌。”
清寧道長可不是這么容易被忽悠的:“何以解我憂慌?要么給錢,要么給糧。觀主,你有何辦法?”
觀主捋一捋胡須,高深道:“道法自然,我們順其自然即可。”
清寧道長冷呵一聲:“既然如此,我覺得王家老太爺邀請您去辦法事,也是順其自然的事。還有陶老夫人,姚老太爺……”
觀主聽得額頭青筋直蹦,他最不愛和這群人打交道。
“清寧啊,你如此能干,這次又帶回來這么多糧食,夠給咱們用一陣了,等不夠了,我再去想辦法。”
觀主心里算了算,這些糧食應該能挺一兩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