祤老譚壓低聲音,“這如夢草啊,全名如夢如幻,雖說能做迷香,也是個害人的東西。”
“啊?你怎么知道?”
小男孩剛才分明聽到老譚說那筆記上沒有記錄。
“我也不知道。”老譚搖搖頭,“反正腦袋里就裝著這么個東西。”
“也是。師父記得醫術,記得藥草,這些都是師父命里帶的東西,丟不掉的。”小男孩想到老戈剛才與他說的那番莫名其妙的話,“那草能怎么害人?是劇毒嗎?老戈是不是想拿他做壞事?”
“應該不會吧,我瞧他挺面善。不是說他如今做了縣衙仵作?可能是見到有人死于如夢草?”
“哼,他哪里面善?”小男孩撇撇嘴,“我看他就是個賊老頭兒!”
老譚想了想,“你去城中打聽打聽,看有沒有人得什么奇怪的病。”
“怎樣的怪病?”
“就是……一個好端端的人突然變得癲狂,不是說他得了失心瘋,而是說他平常哪,看起來無恙,可若受到什么刺激就會想死,不顧一切的去死,將死看做是件很痛快的事。”
“啊?”小男孩張大嘴巴,“這是什么病?”
老譚道,“此病無名,也難以讓人瞧出是犯了病,得此病的人赴死時還會抱有對未來的美好幻想,仿佛這一人世不過是來世的一場夢,故名如夢如幻。”
“是吃了那如夢草的緣故?”
“少量如夢草汁液曬干磨粉可做迷藥,曬干的如夢草泡茶喝,連服一個月,就會神色偶爾恍惚,遇到不快心情格外低落,極易萌生死念。若真碰到什么事,想要一心求死,在外人看來,與自盡無異了。”
“也就是說,自殺的人最可能得此怪病?”小男孩還是想不明白,“既然看不出犯了病,旁人又如何知道那自殺的人是‘如夢如幻’?”
“這些話都是我腦子里自然而生的。”老譚指指自己的頭,“應該是以前我掌握到的吧。若劉老二留下的筆記中撕去的那頁就是寫的關于如夢草的東西,那肯定就是他從安南國了解到的情況。若一個個求死的人多了,還能不引人疑惑?若查出他們臨死前都喝過如夢草茶,必然就是那要命的根源了。至于說死前心存幻想,應該是從那些人臨死前所說的話中聽來的。”
“可是,好端端的他們為什么要喝這種茶?”小男孩不解。
老譚笑道,“你這傻徒弟,瞧瞧你師父我,還不明白?”
“哦,他們本不知道這茶有問題,喝錯了。”
“我想,起初應該是有人無意中發現這種草味道不錯,自己品嘗,或者是給牲畜吃過后沒見有什么事,就當成普通的茶水喝了。像這種罕見的草類,一般都是在特定地方生長,若在它生長的當地形成一股喝茶風,很可能整個村子的人都會遭到不測,要查到根源也不難。唉,人在求知求生的路上,總是踏著前輩們一代又一代的性命前行的。”
小男孩聽得肅然起敬,“師父也是我們這些后人的前輩。”
“我這算什么?我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試錯了藥,給后人留不下什么經驗教訓。不過也好,免得有人拿我的錯藥害人。”
“就像如夢草嗎?明知有人誤服喪命,卻有人尋到了奇巧的殺人手段。師父,其實你也是不相信老戈,所以剛才沒有與他說這些吧?”小男孩拍拍胸脯,“你放心,我也不會告訴他!”
“我不是不信他。他之前也是聽劉老二說過的,我也不記得他知道多少,是否與他說過這所有的東西。”
“也是啊,說不定師父以前早告訴他了。”小男孩又有些糊涂,“那他要是早知道如夢草的秘密,若生壞心思,肯定也早就向師父騙到如夢草了。可他今日來問,看樣子是連如夢草長什么樣都不知道。難道真是我誤會他?如師父所說,他是懷疑有人的死與如夢草有關,所以才來打聽這東西?”
老譚的神色漸漸凝重。
小男孩也意識到什么,“難道老戈是懷疑如夢草是從師父這里傳出去的?”
老譚指指桌上的飯碗,“都涼了,趕緊吃吧。”
小男孩的眼睛在垂下之間滴溜一轉,“師父這里都沒有如夢草。怕是那個悄悄撕掉師父手中筆記的人干的?老戈還說是無關緊要的東西,分明是人命關天的事!”
小男孩沒有掩飾自己偷聽到他們的所有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