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允回想了半晌,說:“小晴上小學二年級的時候,學校組織去春游,他們春游的地點正好是我拍戲取景的片場,小晴帶著她同學來圍觀我拍戲,那次拍的是一部男頻都市劇,我演的是一個刁難主角,被主角打臉的反派。
小晴和她同學來圍觀時,正好演到我被主角踩在地上,抱著主角的腿求饒……那次之后小晴就不太搭理我了。
過了好幾年,她沖我發脾氣的時候說漏嘴,我才知道那次之后,她在學校里被嘲笑了很久,說她哥哥不是什么大明星,是個只會抱著別人大腿求饒的地痞無賴。”
言臻:“……”
“生活在這樣的家庭,太苦了,從身到心都苦,人苦久了,要么變得畏畏縮縮沒有底氣,要么變得脾氣暴躁有攻擊性,無論變成什么樣子,潛意識里都是為了保護自己。”
蕭允無奈地笑了笑,“我媽病了十幾年,干不了活,走路快一點都頭暈,我爸好賭,一開始是花他自己的工資賭,輸了以后偷我媽化療的錢去賭,欠債之后到處借錢,借到親戚都躲著我們家的人,然后變賣家里的東西。
電動車,電視,電飯煲,家里的沙發他以八十塊錢的價格賣了,要不是房子不允許買賣,我們一家子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賣到家徒四壁之后,他跑到外地躲債,要債的人三天兩頭上門打砸,有一次我在外地拍戲,半夜接到我媽的電話,說討債的人要把弟弟妹妹抱走抵債。
我連夜趕回來,家里被潑了一地的排泄物,樓道里貼著大字報,用紅油漆寫著我們全家的名字,弟弟妹妹和媽媽躲在桌子底下,連哭都不敢出聲……
在這樣的環境里長大,心理很難不扭曲,我不怪他們想要逃離這個家,想去過更好的生活,大概在她心里,我和父母一樣,代表著她不堪回首的童年的一部分。”
言臻聽完后,好一會兒才說:“他們苦,托底的你更苦,說白了他們就是兩個不知感恩的白眼狼。”
“我看清了。”蕭允說,“但我沒法完全不管他們,反正管了十幾年,也不差這三五年了,等他們大學畢業之后就各自安好吧。”
言臻嗤笑:“冷臉洗內褲。”
蕭允笑了笑,沒再說什么。
“你要繼續當冤大頭我不管,這是你的事,但我得提醒你一句,你這個妹妹最多占個不識好歹,你那個弟弟才是個厲害角色。”
蕭允微微一愣:“怎么說?”
“心眼多,愛算計,自己不出頭,把你妹妹推出來當槍使,哭鬧撒潑的人是你妹妹,但爭取來的利益兩人平分,這種人最愛背后給人捅刀子。”言臻說,“你最好留個心眼。”
蕭允眉頭輕皺,神色凝重起來。
“好,我會的。”
蕭允話音剛落,手術室的門開了,有護士腳步匆匆走了出來,目光落在蕭允和言臻身上:“趙淑華的家屬?”
蕭允連忙應道,緊走幾步上前:“我是。”
護士解釋了一下目前的搶救情況和后續治療方案:“病人大出血,情況危急,需要家屬簽病危通知書。”
蕭允聽完后臉色驟變,下意識抓住旁邊言臻的手。
他抓握得很緊,像落水的人抓住風浪中最后一根浮木。
言臻察覺到他的無措和緊張,她空出一只手,接過護士遞來的病危通知書,放到蕭允跟前。
“別怕。”言臻溫聲說,“言家醫院調過來的醫生醫術都很精湛,不會有事的。”
蕭允像是慢慢找到了主心骨,定了定神,拿起筆在病危通知書上簽下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