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洛曦見厲景帝沒說話,正欲開口,帝王突然轉向無寂:“朕聽聞你近日在工部研習機關鎖?”
“是。”
他對這方面感興趣,之前便去了工部一趟。
“公主府東南角的觀星臺年久失修......”厲景帝將青玉扳指轉得咔咔作響,“若能在立夏前改建成避暑樓閣——”
“你親自去監工。”
無寂:“……是,父皇。”
回府時暮色正染透九曲回廊,六宮賀禮已堆滿花廳。
慧妃送的百子被上金線繡著石榴葡萄,淑嬪的金絲燕盞,層層疊疊碼在冰裂紋瓷罐里,宛如凝固的月光。
最精巧的要數王昭容的十二扇緙絲屏風——蟬翼般的絲絹上,百子千孫正在桃花林間撲蝶。
云洛曦指尖撫過屏風,忽聽身后傳來珠簾輕響。
無寂端著青瓷藥盅進來,“該喝安胎藥了。”
云洛曦望著黑褐藥汁皺眉,忽然狡黠一笑:“你不是說要將我懷孕的辛苦和產痛都轉移到你身上,不如這安胎藥夫君喝了吧。”
無寂執藥盅的手在空中凝滯,青瓷沿口騰起的熱霧氤氳了眉眼。
云洛曦分明瞧見他喉結滾動,喉間溢出極輕的笑,像是初春碎冰墜入溫酒。
“夫人說得是。”他仰頸飲盡藥汁,喉間苦意未散,唇上已壓來蓮花香。云洛曦銜著蜜餞渡進他唇齒,金絲蜜棗裹著藥苦在舌尖化開,竟比伽藍香更令人目眩。
玉折捧著鎏金暖手爐進來時,正撞見駙馬爺耳尖紅得滴血,公主的護甲勾著他腰間蹀躞帶上的玉連環。
小丫鬟慌忙低頭,卻瞥見案幾上藥盅殘留的褐色痕跡,公主今日這么順利就喝藥了?
“玉折,去端另一碗安胎藥過來。”無寂沉聲吩咐,
云洛曦瞪大眼睛,“還有另一碗?”
玉折立刻回道:“一直都是準備兩碗藥,駙馬爺擔心公主像上次一樣把藥弄灑了。”
云洛曦:那是她故意倒的,她這體質,還有系統幫忙,真的不需要喝安胎藥。
窗外忽有夜風穿廊而過,卷著桃瓣撲在窗上。云洛曦望著他浸在燭光里的側臉,忽然想起晨起時這人跪在佛堂抄經的背影,香灰落在他雪白中衣上,像是無欲無求的佛。
“夫君。”她勾住他腰間玉帶,“等避暑樓閣建好,我們在頂樓種株合歡可好?”
“種兩株。”無寂將耳朵貼在她小腹,“讓它們陪著孩子們長大。”
云洛曦赤著腳在秋千上輕晃,海棠紅裙裾掃過滿地殘英。
“第十七顆。”無寂握著青玉柄麈尾拂開她肩頭落花,檀香混著伽藍香籠罩下來,“昨日太醫說的禁忌,殿下怕是全忘了。”
云洛曦將晶瑩果肉含在唇間,舌尖輕點:“夫君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身體有多好,荔枝現在正是新鮮的時候。你不讓我吃,你是不是想虐待我和孩子?”話音未落,冰涼的荔枝蜜在兩人唇間化開,無寂輕輕扣住她后頸加深這個吻。
他拭去她唇角水色,變戲法似的從食盒中取出纏枝蓮紋銀盤。
剔透冰塊雕成小兔模樣,托著剝好的枇杷與櫻桃,“嶺南八百里加急送來的,說是比荔枝更潤肺。”
等避暑閣建好的時候,頂樓真的種上了兩株小樹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