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廿三的雪下得綿密,產房內十三個鎏金炭盆燒得正旺。云洛曦出了一身汗,也不知是疼的還是熱的。
“讓我進去!”無寂推開攔門的太醫,白玉面容濺著星點血漬——方才捏碎藥碗割傷了掌心。看著她緊咬唇瓣,他跪在產床前將手腕遞到她唇邊:“咬著我,別傷了自己...…”
云洛曦在陣痛間隙輕笑:“夫君...你的手臂不痛,我的牙該痛了...…”
她已經服用了無痛生子丸,現在身上的痛感大部分都是她偽裝的,可男人不知道,見她一直一臉痛苦的模樣,眼眶漸漸變得濕潤,顫抖著拿起手帕給她擦汗。
“洛洛,再堅持一下,很快就沒事了。”
“頭出來了!”穩婆突然高喊。
無寂渾身一震,握著云洛曦的手驀然收緊。
癡癡望著云洛曦汗濕的笑靨,直到嬰兒啼哭炸響,才驚覺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還有一個!”
無寂慌忙抖著手往她唇間喂參片,卻把參片懟到了她的鼻尖,讓云洛曦忍不住笑出聲,這個向來從容的人,此刻竟緊張得連參片都拿不穩。
亥時更鼓響時,兩聲啼哭破開雪夜。
他剪臍帶時兩次對不準銀剪,最后是云洛曦握著他的手完成的。
襁褓遞來時,他看了兩眼就塞給嬤嬤,只顧著用鼻尖蹭云洛曦冰涼的臉:“我們再也不要生孩子了,再也不要了。”
雪粒子簌簌敲打窗欞時,厲景帝正提筆批閱北疆軍報。朱砂御筆忽地一顫,在奏折上洇開殷紅血滴似的痕跡。
“陛下!”齊總管捧著鎏金漆盤進來,“公主昨夜誕下龍鳳胎,母子平安!”
厲景帝霍然起身,腰間蟠龍玉佩撞得御案叮當響。他抓起玄狐大氅就往外走,卻在門檻處踉蹌半步,嚇得齊總管慌忙攙扶:“陛下當心龍體!”
“怎地現在才通知朕?”
“昨夜公主亥時發動,想必怕驚擾了陛下。”
“胡鬧!”
厲景帝的聲音有些顫抖,玄色龍靴碾碎階前薄冰,“擺駕公主府!”
厲景帝望著云洛曦蒼白的臉,恍如看見十七年前昭貴妃產后的模樣。
他顫抖著指尖想碰觸襁褓,卻被無寂不著痕跡地擋住:“父皇,孩子還太小。”
三日后,一頂素青軟轎停在公主府角門。
昭貴妃裹著月白狐裘站在屋內,發間僅簪著支白玉響鈴簪。她望著云洛曦懷中熟睡的嬰孩,指尖在襁褓上方懸了許久,最終只輕輕拂過繡著蘭草的包被。
“這個......”她從袖中取出對赤金長命鎖,鎖芯嵌著顆鴿子血,“是當年本宮母親偷偷給的。”
“多謝,”她收回目光看著懷里的孩子,“只是他們不需要。”
那該是原主的東西,原主得不到,現在給她的孩子,沒有任何意義,她早就不是她的女兒了。
昭貴妃臉色蒼白地后退半步,看著云洛曦一副不想看見她的模樣,狼狽轉身,一滴水珠墜在青磚凹陷處,積成小小的月亮。
月子里,無寂將書房搬到了寢殿。
每日寅時親自盯著小廚房熬燕窩粥,銀吊子里的水要換七遍,直到半點鐵銹味也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