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離玨昨日讀書至深夜,不慎染了風寒,發了熱,咳嗽不止,人懨懨地躺在床上,怎么也不肯喝藥。
小院里除了他和鐘夫子,便是他的書童,門房、小廝和廚房婆子,一共六人,鐘夫子和書童輪流勸也不能改變他不喝藥的主意。
鐘夫子氣得胡子直抖,指著床上裹成蠶蛹、只露出個毛茸茸腦袋的鐘離玨:“你這豎子!昨日挑燈夜戰的是你,今日賴床拒藥的也是你!怎的?書讀進去了,腦子卻燒糊涂了?快起來把藥喝了!”
鐘離玨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聲音悶悶的,帶著濃重的鼻音,卻還在嘴硬:“夫子……學生覺得……此乃小恙,出出汗便好。是藥三分毒,喝多了于腦子無益,學生還要靠它考取功名……”
“無益?”鐘夫子差點被他這歪理氣笑,“燒傻了更無益!”
“你是不是就想病得久一點,趁此機會偷懶?”
“學生……學生覺得此刻頭暈目眩,實難起身。”鐘離玨縮了縮,把自己裹得更緊,仿佛那碗黑乎乎的湯藥是什么洪水猛獸。
書童端著藥碗,在一旁急得團團轉:“少爺,您就喝了吧!再不喝,藥就涼了,更苦了!”
“涼了正好,涼了更苦對身體有害……”鐘離玨閉著眼瞎扯。
“xx你個xx……”鐘夫子終于沒忍住,爆了句粗口,“趕緊的,別逼老夫動手!”
“夫子……你有辱斯文,君子動口不動手……”
一老一少,一個在床邊氣得跳腳,一個在床上負隅頑抗,場面一度十分滑稽。
書童看著自家少爺那副寧死不屈的模樣,又看看夫子氣得通紅的臉,靈機一動,放下藥碗:“夫子您消消氣,少爺怕是病得沒力氣了,小的……小的去去就來!”
說完,不等兩人反應,一溜煙跑了出去。
鐘離玨還在那哼哼唧唧:“夫子,學生真的……阿嚏!……需要靜養……”
沒過多久,小院外傳來輕盈的腳步聲。
房門被輕輕推開,一道纖細的身影逆光站在門口,聲音清泠泠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調侃:“聽說有人病得快不行了,連藥都喝不進去了?”
床上的“蠶蛹”猛地一僵!
鐘離玨幾乎是瞬間扯下被子,露出燒得泛紅卻寫滿驚慌的臉:“云、云姑娘?!你怎么來了?誰……誰說我快不行了?我沒事!我好得很!”
他手忙腳亂地想坐起來,證明自己“好得很”,卻因起得太猛,一陣頭暈眼花,又重重跌回枕頭上,發出一聲悶哼,顯得更虛弱了。
云洛曦緩步走進來,目光掃過桌上那碗黑黢黢的湯藥,又落在鐘離玨強撐著的臉上,唇角微彎:“哦?原來病了不喝藥就能好啊。”
云洛曦不再看他,朝鐘夫子行了一禮。
鐘夫子有些欣慰又有些不好意思,“云丫頭,讓你見笑了。”
云洛曦淺笑道:“無事,夫子去忙吧,這里不用擔心。”
“那……老夫這孽徒就交給你了。”
送走夫子,書童也極有眼色守在門外。
屋內只剩下一站一躺的兩人。
鐘離玨拉過被子,只露出一對眼睛直勾勾看著她。
剛才在她面前出糗了,他不敢讓她看見自己因窘迫而發燙的臉頰,卻也舍不得不看她。
“聽說,你不想吃藥?”云洛曦走近,坐在床側的矮凳上。
“我……我就是覺得那藥太苦……”他聲音沙啞,帶著濃重的鼻音,試圖解釋,卻又在云洛曦平靜的目光下漸漸消音,最終只低聲道,“你……你別聽蘇木瞎說,我沒那么嚴重。”
云洛曦看著他這副欲蓋彌彰的模樣,眼底掠過一絲笑意。
她突然傾身向前,伸出微涼的手背,輕輕貼在了鐘離玨滾燙的額頭上。
“!!!”
鐘離玨整個人瞬間僵住,仿佛被施了定身術,連呼吸都停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