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宗教的恐怖之處。”李祺望著遠處的戰旗,語氣里帶著警惕,“大明境內也有白蓮教,被蠱惑的百姓會提著鋤頭沖鋒,可比起這些圣戰士,還是差了些火候。白蓮教許諾的‘均貧富’好歹沾著塵世念想,這些人卻被灌了‘死即解脫’的迷魂湯,連對生的眷戀都沒了。”
徐輝祖嘆了口氣,目光投向棱堡方向,那里的“平”字旗還在硝煙中搖晃,卻已有些歪斜:“平安那邊快頂不住了,要不要調神機營的后備隊過去?再遲些,棱堡怕是要被鑿穿。”
李祺卻笑著搖了搖頭,抬手拍了拍徐輝祖的肩膀:“不必。我信得過平安。”
他頓了頓,鏡片再次對準棱堡下那個沉穩的身影。
此人看著沒什么顯赫功績,可別忘了,史書上記載,當年靖難之役,正是他率部死死咬住朱棣,在淝河一戰差點把永樂皇帝生擒了去,能讓永樂大帝都忌憚的狠人,對付一群被宗教迷了心竅的步兵,綽綽有余。
平安早年在義兄們的光環下不顯山不露水,可真到了絕境,總能爆發出驚人的韌性。
就像此刻,棱堡雖險,平安的指揮卻沒亂,火銃手依舊在交替射擊,長戟手還在死守缺口,那股沉得住氣的勁兒,正是名將的底色。
“再說,”李祺收起千里鏡,銅質鏡筒在陽光下泛著冷光,嘴角勾起一抹深意的弧度,“讓他多練練也好。平安這些年在遼東磨得性子太穩,缺一場硬仗淬一淬鋒芒。”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遠處仍在瘋狂沖鋒的呼羅珊步兵,語氣陡然沉了幾分,“這才只是帖木兒的先頭部隊,將來面對他的主力,比這難纏十倍的還在后頭呢。”
徐輝祖聞言,眉頭皺得更緊:“你是說……”
“不錯。”李祺接過話頭,指尖輕叩著垛口的青磚,“阿史那的密報里寫得清楚,阿布德·拉扎克的圣戰軍團,在帖木兒麾下只能算中游水準。這樣的軍團,他手里還有七個——波斯的重騎兵軍團能踏碎堅冰,高加索的弓弩手能百步穿楊,連奧斯曼雇傭的炮兵都帶著攻城炮隊,個個都是從尸山血海里爬出來的狠角色。”
他側身看向徐輝祖,眼底閃過一絲銳利:“你以為帖木兒只派這點人來試探?等他看見圣戰軍團啃不動咱們的棱堡,必然會像餓狼一樣撲上來。到時候,他的金鷹旗一揚,那些藏在后面的精銳就得一股腦壓上來。”
李祺抬手,指向遠處平原盡頭那片黑壓壓的營帳:“現在這點動靜,不過是開胃小菜。等真正的主力動了,你我怕是都得披甲上陣。你麾下的步兵要頂住正面沖擊,我得調神機營的重炮隊壓陣,說不定連藍玉的鐵騎都得從側翼繞出去——這場仗,沒那么容易結束。”
徐輝祖沉默著點頭,望著棱堡方向此起彼伏的火光,心里漸漸有了計較。
他知道李祺說得沒錯,帖木兒能橫掃中亞,靠的從來不是單一軍團的勇猛,而是各路人馬協同作戰的碾壓之勢。
現在的平靜,不過是暴風雨前的醞釀,真正的廝殺,還在后面。
“看來,得讓軍械營再趕制些火藥了。”徐輝祖低聲道,語氣里已沒了最初的驚訝,只剩下臨戰的凝重。
李祺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胳膊:“放心,糧草和軍械早就備足了。咱們就在這阿力麻里城上,慢慢看帖木兒的底牌——他想當‘真主之鞭’,咱們就讓他嘗嘗,大明的鐵骨有多硬。”
風卷著戰旗的獵獵聲掠過城頭,遠處的廝殺聲依舊慘烈,可兩位將領的眼神里,已沒了最初的震動,只剩下運籌帷幄的沉穩。他們知道,真正的較量,才剛剛開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