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重裝步兵一腳踹開擋路的尸體,手中的短斧劈向沐英。沐英揮劍格擋,火星四濺中,他看清了對方頭盔下那張滿是橫肉的臉,也聞到了對方身上濃烈的血腥味和汗臭味。
他猛地側身,劍從對方的肋下刺入,卻被鐵甲彈開。就在這一剎那,對方的斧頭已經劈來,沐英下意識地偏頭,斧頭擦著他的耳朵落下,將旁邊一名親兵的腦袋劈成了兩半。
親兵的血濺了沐英一臉,溫熱而粘稠。
他抹了把臉,看著城頭上越來越多的重裝步兵,看著身邊的火銃手一個個倒下,心中涌起一股從未有過的寒意。
這些鋼鐵怪物,仿佛永遠殺不完,他們的力量、他們的鎧甲、他們的兇殘,都超出了明軍的想象,火銃手們的血肉之軀,在他們面前就像紙糊的一樣脆弱。
盾陣離城墻只有五丈了。前排的步兵開始架設云梯,鐵制的梯鉤牢牢抓住垛口,后面的士兵像螞蟻般順著云梯往上爬。
他們的盾牌擋在身前,城頭上的刀砍斧劈根本傷不到他們,只有偶爾滾落的巨石能砸翻一兩架云梯,卻擋不住潮水般涌來的攻勢。
陳亨看著那些幾乎與城頭齊平的盾陣,突然明白了什么叫絕望。這些重裝步兵就像移動的堡壘,火銃的鉛彈打不穿,火藥包的威力又不足以撕開足夠大的缺口,他們只能靠著血肉之軀,在城頭與這些鋼鐵怪物死拼。
他揮劍砍斷一架云梯的繩索,卻被另一支長矛刺穿了左臂,血順著手臂流進袖管,讓他握劍的手都開始發滑。
“守住!給我守住!”沐英的吼聲已經沙啞,他知道一旦讓這些重裝步兵爬上城頭,哈密城就完了。
可看著不斷倒下的士兵,看著越來越多的云梯搭上城墻,他的心一點點往下沉——火銃的轟鳴漸漸稀疏,取而代之的是兵器碰撞的脆響和士兵的慘叫,這場仗,真的要撐不住了嗎?
沐英盯著那道被填出的缺口,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
他猛地轉向親兵:“讓左翼騎兵從側門出去,繞到敵軍后方襲擾長弓手!步兵第三營填補北門缺口,火銃手自由射擊!”
三千騎兵如離弦之箭沖出側門,馬蹄揚起的沙塵在戈壁上畫出一道土黃色的弧線,玄色披風在風中獵獵作響,馬槊的鋒刃反射著烈日的光,像一道閃電劈開曠野。
可他們剛沖到半路,阿布德·拉提夫的兩萬騎軍已如潮水般涌來——那些騎著中亞良馬的騎兵披著鏈甲,彎刀在手中轉得像風車,馬蹄聲震得戈壁的石子都在跳動,瞬間在曠野上織成一張巨大的死亡之網。
兩撥騎兵撞在一起的剎那,骨頭碎裂的脆響蓋過了風聲。
一名明軍騎兵的馬槊剛刺穿對方騎手的胸膛,就被三支彎刀同時劈中,頭顱帶著盔纓飛上半空,鮮血從腔子里噴涌而出,像噴泉般灑在兩匹戰馬的鬃毛上;他的戰馬受驚狂跳,卻被另一匹敵軍戰馬撞斷前腿,轟然倒地時,馬蹄將旁邊兩名墜馬士兵的肋骨踩得粉碎,內臟混著黃沙從口鼻里擠出來。
彎刀與馬槊碰撞的脆響、士兵的嘶吼、戰馬的悲鳴瞬間響徹曠野。明軍騎兵的馬槊更長,第一波對沖占了些便宜,可很快就被淹沒在敵軍的洪流里。
一名百夫長揮舞馬槊連挑三人,槊桿上掛滿了血肉,卻被側面沖來的騎兵用彎刀削斷了手臂,斷臂還握著半截馬槊,身體則被數匹戰馬同時踩踏,胸腔塌陷成一片,眼珠子從眼眶里凸出來,死死盯著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