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守!”沐英突然拔劍出鞘,“斷水”劍的寒光劈開箭雨,在陽光下劃出一道耀眼的弧線。
他的吼聲穿透了所有的嘈雜,清晰地傳到每個士兵耳中,“告訴弟兄們,身后就是嘉峪關!過了嘉峪關,就是河西走廊的麥田,是長安的街巷,是咱爹娘妻兒吃飯的灶臺!退一步,這些就都沒了——退一步,便是萬丈深淵!”
“死守!死守!”吼聲在城頭此起彼伏。
被血泡透的士兵們拄著長戟站起來,有的斷了胳膊,用牙齒咬著兵器;有的瞎了一只眼,用另一只眼瞄準敵軍;連最年幼的輔兵都撿起地上的斷矛,對著云梯上的敵軍猛戳。
沐英抹去臉上的血污,握緊了劍柄。
掌心的汗水混著血,讓劍柄變得滑膩,可他握得更緊了。
他知道接下來的每一刻都將是煎熬——一萬對三萬三的仗,沒有任何取巧的余地,只能用命去填。
東門突然傳來震天的吶喊,最后兩桶滾油被潑了下去。熱油順著城墻流淌,燙得攀爬的敵軍發出殺豬般的慘叫,有的士兵身上著火,像火球般從云梯上滾落,將盾陣上的同伴引燃,火借風勢,很快在城墻下燒成一片火海。
可火還沒熄滅,就被后續沖上來的敵軍用同伴的尸體撲滅,他們踩著燃燒的尸體繼續攀爬,燒焦的皮肉粘在城磚上,發出刺鼻的氣味。
陳亨在南門指揮作戰,他的左臂被長矛洞穿,只能用右手揮舞長劍。一名重裝步兵爬上城頭,巨大的盾牌將他撞得連連后退,他踉蹌著撞在垛口上,后腰被敵軍的短斧劈開,鮮血瞬間染紅了戰袍。
被圍的騎兵陣中,那面“明”字大旗突然搖晃了一下。少年旗手的身體晃了晃,最終栽倒在地,旗桿卻依舊插在沙礫里,旗幟被風吹得獵獵作響,像是在呼喚著什么。
最后的幾十名明軍騎兵發出決死的嘶吼,放棄了防御,騎著戰馬沖向敵軍最密集的地方,他們的火藥包同時點燃,爆炸聲接連響起,在戈壁上開出一朵朵血色的花。
硝煙散去后,那面旗幟孤零零地立在曠野上,周圍再無一個站立的明軍。
阿布德·拉提夫的吼聲從城下傳來:“破城了!晉萬夫長!賞賜奴隸萬人!”
西北角的城墻突然傳來一聲巨響,一段垛口被重裝步兵撞塌,缺口處瞬間涌入數十名敵軍。
沐英轉身沖過去,“斷水”劍化作一道銀光,將最前面的三名敵軍斬落馬下。
可敵軍像潮水般涌來,他的手臂被彎刀劃傷,大腿被長矛刺穿,動作漸漸遲緩。
一名親兵撲過來擋在他身前,被數支長矛同時穿透,尸體像刺猬般掛在矛尖上。
沐英踩著親兵的尸體繼續拼殺,劍刃已經卷口,卻依舊在敵軍中撕開一道血路。
他看到周圍的士兵越來越少,看到城墻下的敵軍越來越多,看到那面在曠野上挺立的“明”字大旗,突然笑了。
他身后的城墻還在,城墻上的明旗還在——這就夠了。
“大明!”沐英發出最后的嘶吼,像一頭瀕死的雄獅。他拖著傷腿沖向缺口,“斷水”劍高高舉起,迎著敵軍的長矛沖了過去。
劍光閃過,血光迸濺,他的身影在亂軍之中起伏,最終與涌上來的敵軍絞殺在一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