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炳文神情沉穩如磐石,仿佛眼前的沙盤便是真實戰場,每一次指尖的移動,都是對敵軍攻勢的精準預判——這份在數十年防御戰中磨礪出的沉穩,正是嘉峪關最堅實的屏障之一。
兩萬明軍駐守在關城內外,老兵占了大半,個個都是從尸山血海里爬出來的精銳,他們沿著城墻布防,火銃手趴在箭窗后待命,長槍手列陣于垛口內側,負責操控承天大炮的炮兵們正用麻布擦拭炮管,炮口下的斜坡上,早已堆滿了準備好的霰彈與實心彈。
“轟隆——”
一聲巨響劃破天際,顧成身旁的承天大炮噴出火光,實心彈如流星般砸向波斯騎兵的陣中,瞬間將三名騎兵連人帶馬轟成碎片,血與碎骨濺起丈高,在沙地上砸出一個淺坑。
“打得好!”耿炳文撫掌大笑,聲音洪亮如鐘,“再給這些波斯崽子嘗嘗厲害!”
皮爾·穆罕默德在關外的高臺上看得咬牙切齒。
他身披金色戰甲,頭盔上的紅纓在風中獵獵作響,身后的波斯騎兵軍團陣列嚴整,三萬重裝騎兵與五千獅鷲營精銳的鐵蹄踏在地上,震得大地微微發顫——這是他的底氣,也是帖木兒留給嫡長孫的精銳。
但他并未急于動用這支主力,而是對著身旁的傳令兵揮了揮手。
號角聲響起,兩萬仆從軍與奴隸軍如潮水般涌向關城。
這些人大多是被征服的中亞部落成員,衣衫襤褸,手里只有生銹的彎刀與簡陋的云梯,身后則是波斯騎兵的監戰隊,彎刀出鞘,誰若后退便會被當場斬殺。
“又是這群炮灰。”顧成冷哼一聲,對耿炳文道,“這小子學他爺爺的手段,想用人命填咱們的彈藥。”
這其實是草原人的傳統,哪怕帖木兒帝國已經突厥化和伊斯蘭化,骨子里卻仍舊浸透著游牧部落那套以命換命的殘忍攻城習慣。
從蒙古西征到帖木兒橫掃中亞,這種用炮灰消耗守軍戰力的戰術從未變過——先驅奴隸與被征服部落的青壯沖陣,讓他們在箭雨與炮火中蹚出一條血路,用尸山填平壕溝,用血肉模糊的軀體搭成通往城頭的“階梯”。
帖木兒當年攻撒馬爾罕時,曾驅趕五萬波斯俘虜打頭陣,城墻上的箭射穿第一排,第二排踩著尸體繼續沖,直到俘虜的尸堆與城墻齊平,他的鐵騎才踏著血肉登城;征德里時更甚,連老人與孩童都被捆在云梯前當活盾牌,讓守軍的箭石先耗盡在這些無辜者身上。
如今皮爾·穆罕默德驅策仆從軍沖鋒,不過是將祖輩的血腥伎倆再演一遍——這些奴隸軍的命,在他眼中與草芥無異,只要能耗盡嘉峪關的火銃鉛彈、砸壞幾門承天大炮,就算死得“值當”。
顧成早年隨徐達北伐時,見多了元軍的類似手段,此刻看著城下如蟻群般涌來的仆從軍,眼底閃過一絲冷厲:“以為咱們的彈藥是泥捏的?讓他看看,大明的火炮,專轟這種沒人性的畜生。”
他轉頭對炮隊下令,“瞄準監戰隊的位置,給他們送幾發實心彈——讓這群驅狼的獵人,先嘗嘗被狼啃的滋味!”
耿炳文在一旁補充:“火銃手省著點打,專打爬得最快的。剩下的,用滾石和滾油招呼——讓他們知道,填進來的人命,只會變成燒他們的柴!”
城下的仆從軍還在踩著同伴的尸體往前涌,卻不知城頭上的兩位老將早已看穿這血腥戰術的底細。
他們的沖鋒越是瘋狂,死得便越是徒勞,最終只會在嘉峪關下堆成更高的尸山,成為滋養這片土地的肥料。</p>